賀蘭慌亂搖頭,怕他來搶,桌上油燈旺盛燒灼,心一狠,她把半份降書擲進燈中,紙張吸了油,以極快的速度消逝在火焰里。
"不!"賀萬里痛苦喊叫,見桌上的機關圖也落進賀蘭手中,他朝她撲去。
來不及!真的來不及了!賀蘭覺得頭好昏。不能暈倒的,她的事還沒做完,老天爺!再給她一些力量吧!
事情瞬息萬變。油燈讓賀萬里掃落,沒法毀掉機關圖,爹朝她撲來了,想也未想,她將圖塞進嘴里,雙手捂嘴努力要將它咽下。
鐵無極不敢相信這一幕,血液沖上腦門,他顫抖得無法自制,下手愈見狠毒,全是致命的殺機,圍攻他的人哼都來不及哼,未見血,只有骨頭扭斷的聲響,橫七豎八倒了一地。
賀萬里亦不能相信這一幕,巨掌翻過她的身體,扯住長發,左右開攻賞著巴掌。
"吐出來!你這賤人!"
然後,賀蘭對他笑開,眼楮累得合上了,一陣冷意貫徹賀萬里全身,她真的吞下那張紙,毀了已到手的功名利祿。
"我殺了你!"雙眼發紅,他手掌在賀蘭頸上縮緊再縮緊。而賀蘭不掙扎了,秀眉蹙緊,認命地承受著,感覺這一切就將解月兌。
"住手!"
刀反架在賀萬里頸上,入膚寸深,血沿著刀流下,他的手慢慢松開,瘋狂的眼神對上持刀之人。
他探索鐵無極的眼眉,接著咕咕怪笑,"瞧你急的!當真在乎她啊?嘿嘿嘿……"
指頭握緊又張開,鐵無極重重呼吸,微微地,他釋出一抹冷凝笑意,漠然瞥了眼昏死過去的女子,手再次握拳,緊圈起熾烈的怒氣,眼神卻冷淡地掃向賀萬里。
"我當然在乎她,卻僅限在床上。你生的女兒好啊!天生用來暖床,教男人在綺羅帳內欲仙欲死、欲罷不能,老子上火就拿她玩玩,不爽快便將她晾個十天、八天,你想殺她泄恨干我何事?只是殺了她,你可沒第二個賀家女兒嫁我,難不成要你那貌比潘安的兒子服侍我?"
他的話模模糊糊傳進賀蘭耳中,那聲音該是溫暖的熟悉,為何清冷得無情?
下意識搖頭,賀蘭微微睜開眼皮,努力搜尋聲浪的來源,一心所系的男子立在那兒,她瞧見他毫無溫度的神態,涼薄冷漠,仿佛從未相識。她何能理解?!說不出半句話,她怔怔望住他,思緒停在全然純白的靜默空間,被動听著由他口中逸出的話語,感覺心開了一個大洞,空蕩蕩的,如同她縹緲的靈魂。
"現下,你手中無任何王牌,威遠侯的親信已被制伏,你一敗涂地,拿她做為要脅也是徒勞,你想我會妥協嗎?哈哈哈……實在可笑,在清楚她是敵人之女,我怎麼可能還會動情,劃不來呵,你可真賠了夫人又折兵?quot;
賀萬里神智已亂,听了折辱的話,凌亂的雙目似同噴火,他低吼一聲,爆發無比的力量猛撲過去,那是頭徹底被激怒的野獸,張牙舞爪要置對方于死地。這正是鐵無極所想,完全轉移賀萬里的怒恨。
掌掌險惡擊來,鐵無極不想這麼快了結,刀點到賀萬里筋脈上,劃下條條血痕,他積蓄了太狂太猛的怒濤,理智亦隨之淹沒,只想快意地下手折磨。
刀劃過賀萬里半邊臉頰,隨著,結實掌力擊中胸口,他吐出血身軀飛開,跌落到賀蘭身邊,想再度爬起時,賀萬里捕捉到鐵無極緊張的神色,那是真正的感情,恐懼與慌張陡現,擊碎了苦苦經營的漠然表面,忽爾間,他視破了鐵無極的想法。
猛地翻起,賀萬里咬牙忍痛,長臂一伸勾來賀蘭的身軀,挑起腳邊大刀,他扶持她,腳步踉蹌地退至角落,嘴邊溢血卻還兀自笑著,"你說得對,殺她泄恨——不干你的事。"
"放開她!"此刻,鐵無極再也無法佯裝下去,提刀的手沒來由地顫動,他呼吸短而緊促,眼楮不敢看向賀蘭,直直逼視著賀萬里。
賀蘭痛苦申吟,的折磨如何難挨,也抵不上剜在心頭那把無形的刀。生命危在旦夕,她已然無畏,恍恍惚惚看著鐵無極,蒼白笑中雜著無奈和自嘲。
"放開她。"那聲調僵硬如鐵。
"拿命來換!"事發突然,賀萬里擲刀砍斷營帳中央支撐的木竿,整座大帳頓失平衡,"啪"地大響塌落下來,壓住帳中所有的人與物。
外頭不少營帳著火了,馬匹受到驚嚇四處亂竄,刀光劍影人聲吆喝,閻王寨佔了上風已漸漸控制整個局面。
一聲狂嘯暴喝而出,是鐵無極憤然的怒喊,他手中刀刃用力揮動,在塌下的粗布上劃開口子,掙月兌那一團混亂。
"蘭兒!"慌亂!前所未有的恐慌!鐵無極只覺背脊一片冷汗。"不可以,我不會允許!沒有人能傷害你,我殺了他,我要殺了他!"失去賀蘭的蹤影,他精神繃至極處,陰狠的目光來來回回搜尋四周。
倒塌營帳的另一邊亦被割破,火光中,新鮮的血跡分外明顯,鐵無極冷冷揚起嘴角,視線循著地上蜿蜒的血色記號,確定了方向,他發足狂奔而去。
第九章孤影向誰去
不知何時被舍棄在這兒,挾制她的人已不見蹤影。
身下是軟軟的草地,賀蘭腦中一片淨白,孤零零地伏著,半側臉頰貼熨在小草上帶來微乎其微的刺癢,鼻尖漾著土壤特有的腥味和青草的香氣。
就這麼著走到盡頭吧。她想。方才像熔爐里的火球,窒息的灼熱燒透了身子的每一處。
好痛!這是不是毒發的癥狀?心被那無形的力量拉扯出破洞,再也彌補不了,只有痛,無邊無際的苦海,她投身其中。
模模糊糊一陣熟悉的暖意,輕柔柔撩撥她昏沉的知覺,遲緩睜開眼睫,那團白絨毛球蹭著她的身側,擠進懷中小小的空隙,它的兩只眼楮圓亮溜轉,長耳朵憐憫地拂過賀蘭的頰。
"兔兒……"她氣虛輕喊,想抬手撫慰那雪白軟毛,竟丁點力氣也使不上M枚?頗 髁耍?補鏨砬??淤私?乩跡?芯跽 ㄒ壞奈屢???簿埠仙涎邸??br>周遭寂靜無聲,直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踩著草地沙沙作響,步伐陡地停在賀蘭身邊,然後是重重、痛苦的喘息聲,那人跪了下來,試著想將賀蘭的身子抱起,卻不敢動手亦不知所措,抖著手撩開遮住臉蛋的長發,見到裹在肩上的布條正滲出斑斑血點,還有頸上清晰的勒痕,他喉中又發出痛苦的低吼。
賀蘭被驚動了,再度睜開眼,鐵無極的臉靠得好近。
為何會有這樣的眼神?他該是憎惡她的,她是仇家之女,可阿爹又盼著她死,自始至終永遠是別人的一步棋,她該往何處去?
原以為上天給的憐惜,她內心深處的渴望悄悄開啟,由這個男子身上感領無限柔情,渴望呵……結果竟丑陋如斯。眼前是一場夢,這肯定是夢,虛無縹緲的境界中容許她編織遐思,那男子眉眼愁容,眼底漾著不舍與焦慮,感覺他的掌心傳來溫度,輕輕覆蓋了自己的臉頰。
賀蘭眼睫合了又開,眼淚無聲無息墜落,迷茫望住他。那樣的臉、那樣的神情,勾引著賀蘭柔軟的心,即便身處夢中,她也甘心認命了。
"無極……"腦袋昏沉沉不濟事,聲音刮痛喉嚨,"丹心危險……"
"丹心沒事了,一切都沒事了。"強壓住喉間的緊澀,鐵無極的聲音變得粗嘎低沉,大手繼續撫著她泛紅的臉,"你在發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