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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鐵郎心 第12頁

作者︰雷恩娜(雷恩那)

"你哭什麼呀?!"丹心挫敗地喊,有些手足無措。

"誰說我哭?我在笑呢,你沒瞧見嗎?"

她將手搭在男孩肩上,唇邊綻放一朵美麗的笑花,笑中帶淚。

第四章煢煢白兔

洞穴不大不小,足可容納三、四個人。

丹心扶著賀蘭靠土壁坐下,隨即又旋身出去,絲毫沒理會賀蘭的叫喚,片刻後,他踏進洞中,手里抱著一小堆干木枝。他動作十分利落,堆好木柴,掏出隨身的打火石,摩擦了兩下,火苗在干枝上蔓開,瞬間驅逐四周的幽暗。

賀蘭瞧著男孩的一舉一動,那身手迅捷熟練,面容雖與鐵無極相似幾分,眉宇間卻少了份凌厲,多了些許陰柔,她看得入神,一時間竟忘了腳踝的疼痛。

"喂,你瞧夠了沒?"丹心沒好氣地睨了她一眼,邊將折斷的枯枝丟入火中,火焰竄燒起來,明亮的火光在兩人臉上跳動。

回過神來,賀蘭彎唇微笑,心中有感而發,她輕輕開口,眸中泛濫著憐惜。

"我已嫁進閻王寨,這輩子就跟著你爹,你與我是自家人,家和萬事興……我們和平相處可好?往後……我會好好照顧你。"

"照顧我?你當我是三歲娃兒?!"現在是誰在照顧誰啊!丹心嗤了聲,手中的木枝有一下沒一下地撥著火堆,一會兒,他悶悶地問︰"你做什麼對我好?"

賀蘭怔了怔,溫柔道︰"你和我是一家人。"他們倆皆是天下苦命人,以往,他無人憐惜,但如今有她滿月復憐情,他將不孤單。

那男孩又是嗤聲卻沒反駁,只是若無其事繼續著他的動作。

"還有,想相處下去,彼此要有個稱謂,嗯……"賀蘭擰眉思考,忽而一笑,"你喊我蘭姨,好不?我可以叫你阿丹、阿心,或小丹、小心。"

小心?!還大膽咧!他忍不住抗議,"丹心就是丹心,你別喊那種古怪又可笑的名字啦!""好啦好啦!"她找到與他相處的模式了,有些計謀得逞地偷笑,"那……你先叫聲蘭姨。"

丹心沒那麼好騙,撇撇嘴又聳了聳肩,"現在只有你我,沒這需要。"

"丹心……"她柔膩地喊他,掩飾心中微微的失望,反正有的是時間耗,她再度振作精神,"要不要告訴蘭姨你的身世?"

他望著她一眼,隨即調開,"不要。"

"為什麼?我們是自家人了,得坦誠相對。"

誰跟你是自家人來著?丹心如是想,不知為何竟說不出口。

"沒啥好說……我肚子餓了。"從早至今只喝了碗粥,跪在大廳許久,又被這怪女人累得無力,他餓得前胸貼後背。

這時洞穴外突有聲響,兩人一致地轉頭望去,剛開始瞧不清楚,待那團東西跳進火光之中,竟是一只白兔兒。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丹心悄悄起身,跨了兩大步,他迅雷不及掩耳地出手,那兔子已在掌握里。

賀蘭見狀,急聲開口︰"我有餅,你先將就將就,別要將它烤來吃。"她連忙掏出懷中的硬餑餑,那是初定師太親手做的,怕孩子們在路上餓著。

"我說要吃它了嗎?"又是沒好氣的臉色,丹心沒伸手拿餅,他坐回火堆前,手掌輕輕撫著兔毛,靜默了會兒,忽然啟口?quot;七姨說,娘最愛小兔。"

"看到免兒讓你想起親娘?"

"嗯……"他漫應著,手指輕滑白毛,一些心思藏不住,不經意里緩緩述說︰"爹愛娘,很愛很愛。他嘴上不說,可誰都清楚,娘徹徹底底傷了他了……"

賀蘭垂下手不發一語,靜靜聆听。心淡淡失落、莫名惆然,想起成親那日床下小竹籃里的白兔兒,想起他凶悍的警告和復雜的神情,也想通了一些事情的因由——那白兔兒他不要她踫呵,因他對愛兔成痴的亡妻永難忘懷。

說不清是什麼,只覺得沉甸甸,她不要陷入自憐的深井里,怕一輩于便困在其中浮啊蕩蕩,猛地咬緊唇,乍臨的痛覺將神智捉回。

丹心沒注意她的異樣,稍頓了頓,繼續說?quot;爹原是官家子弟,當年不知何因,失手打死一名朝臣的獨子,對方位高權重、只手遮天,欲置鐵家于死地,最後是爹請罪自首才免了眾人浩劫。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鐵家因而丟了官職,爹被判流放,那時他與娘成親不久,迫不得已才將她托付給自己的親弟代為照顧……"他忽然止住,火光在眼瞳中跳動,面無表情,"後來的事,你全知道了。我娘不貞,她懷了我。"

這些事說來三言兩語,卻沉重得難以負荷,對坐的兩人一陣無語,只有燃燒木枝的聲音響得分明。忽而,賀蘭幽然嘆息,默默伸出手去,她撫著丹心的臂膀,感覺男孩抗拒地縮了縮。

"那人……是你的親爹。"她輕輕地道出答案。

"那不是我爹,他不要我,我也不要他。"丹心話中無火爆味,僅單純的闡明心中的想法,堅定而執拗。

她听出了悲哀,他與自己一般的可憐,接著,賀蘭沒頭沒腦地說︰"從今以後,我會待你很好很好的。"她握緊他的手,沖著他笑,"他不要你,我要你,還有你爹,我們三個人要過得快快樂樂的。"

"說話就說話,別每次都要握我的手行不?"丹心故意嚷聲,掃開洞中過于甜膩的溫暖,他不習慣那種感覺卻又舍不得放棄,到底,他沒甩掉賀蘭的手。

"餅呢?你存心餓死我啊?"他板起臉孔。賀蘭知道他的虛張聲勢,仍是笑著,將餅遞去?quot;給你。"

二話不說,丹心一把搶了過來,在張口咬下之前,卻瞥見那女子寵愛中帶著縱容的目光,暖流由四周集聚,他心熱熱的,眼眶熱熱的,竟有欲哭的沖動。

白痴!他暗罵自己。

"給你。"他粗聲粗氣地說,將餅剝開兩半,一半遞了回去,"既然是一家人,我也不會餓著你,你最好懂得安分守己,若背叛了閻王寨,我會恨你一輩子,而閻王寨絕對不會放過你的,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將你碎尸萬段。"

毫不在意那些恐嚇的話,賀蘭微微訝異的接過餅,她得到他的信賴了,雖然不甚堅固,還有他惡劣的表現方式,其中包含的感情卻是彌足珍貴。他們定能好好相處——賀蘭對自己滿懷信心。

風雪在洞外張狂,過了今晚,願春天紛飛而來。

???

鐵無極跨下馬背,高大的身軀幾乎遮住整個洞口,雪地映光,洞里的情景微可分明,燒殘的火堆旁,丹心面朝外弓身枕臂而睡,那女子檔在前頭與他面對面,一只手環在男孩腰上,鐵無極瞧不見她的臉,黑鍛般的長發里住了兩人。

"寨主,要不要往西邊找去?"一名屬下問。

"不必再找,你們先行回寨。"鐵無極頭也未回,抬起單手示意身後的人別靠近,"他們在里頭。"

得到指示,五、六名部屬動作迅速,眨眼間已不動聲響地離去。鐵無極踏入洞內,單膝跪在睡熟的女子身邊,撩開如雲長發,賀蘭粉女敕的臉蛋露出半面,細挺的鼻梁,美好的菱唇,睫毛密如小扇,俏生生的麗色容顏,一時間,懸高的緊張情緒終于舒解。

對丹心,鐵無極有完全的信任,雖一夜未歸,他知道他熟知寨中地形和多變的天候,在風雪中必能妥善的安頓自己,毋需他費神。反倒是賀蘭,他不明白是怎麼了,那陌生的感覺從昨晚得知她未回寨,就糾纏至方才,現下她在他眼前,毫發未傷,他卻又厭惡起自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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