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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覺春心動 第3頁

作者︰雷恩娜(雷恩那)

「小姐!小姐!」麝香丫頭稚女敕的嗓音扯尖地喊著。

「麝香別急嘛!三娘又不是三歲孩童,不會丟的啦!倒是你整日巴著她,不覺得累嗎?趁著夕陽余暉,難得咱們能同游黃昏碧煙之中,應該好好體驗一番才是啊!」那男音舒朗清脆,盡是討好。

「不行不行!少爺,咱們再往前劃去,麝香要找小姐啦!」

唉,不只是她的貼身小丫鬟,還有她那面如冠玉、舌粲蓮花,僅長她一刻鐘的雙生兄長碧靈樞。

四周的碧煙漫得同小舟一般兒高了,平躺在里頭便不易被發覺。三娘哀嘆了一聲,終究是撐起身子,懶懶的、沒好氣地出聲,「你們讓我清靜清靜行不行?」

「小姐!」麝香驚喜地喊著,就見翠煙里,一艘舟兒劃了過來。她瞧見三娘,又急急嚷著,「好小姐,你讓麝香找得好苦呀。」

沒看過哪一家的主子是自個兒撐桿搖櫓,讓丫鬟在一旁納涼的,偏偏碧家二少爺淨干這種事,正所謂「有事,少爺服其勞;有酒肆,丫鬟喂。」而眼前,碧靈樞立於舟尾,舟里載了麝香和自己的近身丫鬟茴香,他輕松地搖著櫓,細致的薄唇習慣地輕揚著,一臉陶醉。

他們靠了過來,兩只舟輕輕撞在一起,麝香迫不及待地撩著裙,打算拋棄少爺投入小姐的懷抱,卻被三娘阻住。

「麝香听不听話?」

「听!小姐的話當然听。小姐叫麝香往東,麝香便不敢往西︰小姐說梅花鹿是馬,麝香相信那一定是馬。」她提著裙,鄭重地回答。

「那句成語是『指鹿為馬」,我昨日才教你的。」

「是是,是指鹿為馬。小姐說什麼是什麼。」麝香眨著無辜的大眼楮,期盼地看著三娘,「小姐……那麝香可不可以上你的小舟啊?」

「不可以。」三娘眼神果決,可見她的小丫鬟馬上哭喪著瞼,口氣不由得軟了下來,「你說你會听我的話,現在我命令你,跟著二少爺和茴香游船去,玩得盡興就回碧煙渚,乖乖上床睡覺,不要為我等門,別在我房里睡著了。」

「哈哈!麝香丫頭,你听見了沒?三娘不讓你跟呢。唉唉……別哭,別沮喪著臉,載你去游江,又不是要你去跳河,而且茴香丫頭也一道去呀!難道陪陪你的二少爺都不肯?」碧靈樞對著三娘擠眉弄眼,嘴巴咧得好大,無害地說笑。要游船,茴香是一定跟著的,誰教她是他的專用丫鬟呢。若能說服麝香丫頭一同去,與二美共游翠碧煙波,實是人生一大樂事也。

一旁,十三歲的茴香咯咯地笑出聲,澄亮的眼楮來回瞧著兩位主子和麝香。

類似的戲碼幾乎每日都會上演,靈樞少爺是巴不得碧煙渚上的「四香」全賴在他身邊,偏偏麝香對三小姐是死忠到了底。

「小姐……」麝香還在做最後的掙扎,不自禁地提腳跨出。

她光顧著瞧三娘,沒留意腳下步伐︰江面不比平地,兩只舟兒又踫撞了一下,麝香沒踏穩,手邊也無支撐之物,一個打滑,她驚呼了一聲,眼見身子就要墜入江里了——

「小心!」

「麝香!」

「啊——」

其余三個人見狀都撲了過去想拉她一把,結果讓碧靈樞先馳得點。他足下沾塵地如風吹過,身形迅速,長袖朝麝香甩出卷回。她沒掉入江中,卻嚇得臉色發白,整個人被碧靈樞抱個滿懷。

「張開眼來瞧瞧我是誰呀!可憐的麝香丫頭,你二少爺把你救回來了,莫驚,莫驚!」碧靈樞說著,一只手安慰地拍著麝香的胸口。

麝香一睜開眼來,二少爺那張俊死人不償命的潘安臉就在眼前,鼻尖快踫上她的了,她又叫︰「不要不要!」為什麼?!為什麼二少爺就是愛捉弄她,她愈驚愈怕,他就愈笑愈樂?嗚嗚……

三娘吁了口氣,貼身丫鬟對她的忠誠度令人莫可奈何,不過這次她是吃了秤坨鐵了心,決定對自己好一些。

「听話,跟少爺玩去,別太早回碧煙渚,若讓我瞧見你為了等門,趴在我房里桌上打盹兒的話,你就乖乖給我抄寫『黃帝內經」十遍。」三娘仍沉著俏臉繼續趕人。

茴香在旁看得津津有味,反正沒她的事。唉,太可惜了,應該帶點瓜子出來啃的,看戲怎麼少得掉零嘴呢!

「嗚嗚……」麝香還在自憐自艾,雙手推著碧靈樞的胸膛,「靈樞少爺,你放開麝香啦!嗚嗚……」

「唉,你怎麼能過河拆橋?是我救了你,好歹也要給點獎賞以茲鼓勵。」

「啊?!」麝香迷迷糊糊地仍讓他抱著。

「碧靈樞!別欺負我家丫頭。」三娘真看不下去了,她的黃昏游江,眼睜睜就要斷送於此嗎?碧靈樞笑開了一口白牙,秀朗的兩道眉彎彎的,「三妹子,我怎麼會欺負麝香呢?我疼她都來不及了。」他又低下頭,望著懷里清麗的丫頭,「來來來,讓二少爺香一口就好了。」說罷,他噘著嘴湊了過來。

「碧靈樞!」三娘老大不爽地喊。

「啊!小姐救我呀!」麝香竟推開了碧靈樞,急急躲到茴香身後。嗚嗚……她好苦命啊,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二少爺愛欺負她,小姐又不要她了。

「糟糕,麝香丫頭,你的小姐主子發火了,我不招惹你便是。」他睨著兩個丫頭,笑得有夠輕浮,「嘿嘿,咱們還是快點消失吧,離了三娘的眼界,你就別害羞了,欠我的獎賞得快快還來。」

「不要!」麝香哀喊。

「要。誰教你欠我的?」

這時,小舟動了起來,碧靈樞搖著櫓載著丫頭,繼續游江去,四布江面的煙嵐很快地隱沒了他們。只听見碧靈樞喊著︰「三妹子,別又在舟上睡到天明了,會著涼的。」

「小姐,你的晚膳麝香放在蒸籠里溫著,記得回去吃呀!」麝香丫頭雖身陷「險境」,仍不忘愛心叮嚀。

「我理會得。」三娘應聲。

終於又回復寧靜。她知道,碧靈樞愛鬧著玩,自有節制不會太過分的。方才是他主動松手,要不然憑麝香那捏不死螞蟻的氣力,怎麼推得動他?剛剛見了碧靈樞顯露輕身功夫,三娘心里不禁有些艷羨。

一直以來,她就想學一些拳腳功夫。阿爹說她是女孩兒家又天賦異稟,專心研究醫理,肯定是青出於藍,因此不願傳她武藝。而大哥碧素問經年在外替阿爹和碧煙渚尋求稀有藥材,想讓他教授功夫自是不易。至於碧家二少就更別提了,十九歲的少年郎生得俊美至極,常拿一副吊兒郎當、玩世不恭的嘴臉面世,整日繞著「四香」丫頭打轉,想要他教點擒拿手?她可不指望。

低嘆著氣,放松了心情,三娘拿過那本醫書蓋在瞼上,繼續被打斷的小憩,腦海里仍想著事兒……月前買進的芍藥,這幾日該拿出來曬太陽了……今日替那老伯開下的藥方,可否將血竭一味減輕……唉,好想好想學些武功……隱隱約約間,她真睡著了,一直到船身撞上了陸地,才將她震醒過來。

她忽地坐起身,臉上的醫書應聲掉下。碧煙已經散盡,夕陽完全西沉了,月色溶溶投射在江面上,水緩緩擺動著,牽扯著那抹月光也跟著搖曳生姿。

她揉了揉雙眼,神智干淨,然後,她看見了那一棵樹,和那一處枝椏。不由自主地,三娘嘴角細微地往上彎了彎。

她記得的,四年前那一句半玩笑半賭氣,又帶著奇異壯烈的誓言。想想實在孟浪,至今她仍不知那男子的姓名,彼此間毫不相識,將來也不可能再見,對方隨口一句話,自己竟惦記到今時今日,真可笑,也好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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