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漠岩發瘋,你也跟著胡涂了不成?!」朝顏生氣了,用力握住雲紗脆弱的雙肩,「雲紗,看著我,你清醒一點!」
雲紗瑟縮了下,被動的望著朝顏,精致的容顏楚楚可憐。她的眸中和嘴角閃爍著捉模不定的淺笑,讓人心疼又心驚的笑。
她愛漠岩,一定愛得很深很深,相對的,也承受了深沉不可測的傷害。朝顏在心中詛咒了一句,如果漠岩錯過了這個女子,肯定是此生最大的不幸。這一世,他是白活了,注定孤獨,注定成天下第一大傻瓜,無可救藥的傻瓜!
「我是他兄嫂,我只愛大哥一人。當然,我也愛漠岩,我們從小一塊兒長大,就像親兄妹一般。感情是勉強不來的,當初若我對漠岩生了一絲男女之情,我絕不會嫁給大哥。我和他們兩兄弟之間的事,你一定多少耳聞到了,我沒有錯,不必對漠岩的感情負責,這一切,全是他自己作繭自縛。」愛笑愛鬧的臉難得認真,朝顏的神情凝重,口氣嚴肅而堅定。
「是啊……向二哥……同我一樣,他沒有錯,是我作繭自縛……」雲紗恍惚地低語,怔怔地對上朝顏的目光,「這樣愛人好累,我覺得好累呀……」
越瞧雲紗這模樣,朝顏越心驚不安。「你絕非一相情願。漠岩對我或者有情,但在他心中,他對你的牽掛比我還多。我們打小便認識了,而你與他只短短幾個月的相處,便已佔據了他的心。由他瞧著你的眼神,你還無法感覺出來嗎?他從未拿那種憐愛又疼惜的眼光看我。你們倆早已陷入相互編織的情網,陷落得多深,彼此都不知道吧?也難怪人家說當局者迷了。」
雲紗固執地搖頭,眼淚掛腮,「為什麼還要騙我?不是這樣,明明不是這個樣子的……我希望他快樂,也以為自己給得足他要的東西,但我不是你,他不要的……他待我好,從不曾以暴怒相向,盡避方才神態猙獰,至少讓我看清了事情。他對你……對你……」話尾漸漸隱沒,朝顏不知道再說些什麼,而雲紗也不願再多談。她雙手胡亂抹掉臉頰的濕潤,狼狽又可憐兮兮的啟口,「對不起……我真失態。」
朝顏面帶憂色的看著她,「回去吧,他們一定擔心死了。」
她扶著雲紗站立起來,隨著一聲痛苦的申吟,朝顏察覺到她緊皺的眉。
「你腳踝扭傷,不能再騎馬,我們同騎吧。」說完,她欲以哨聲喚來馬兒。
遠處地平線塵土飛揚,一小隊人馬朝這邊過來。一開始,朝顏以為是丈夫和向漠岩一行人,正開口招呼,便知不對了。
腳下這片土地是嘯虎堡地域的邊陲,而那批不明人士正大刺刺地由外圍入侵。
「雲紗,快走!」朝顏奮力想把雲紗送上馬背。
懊死的!向家的巡邏守衛混到哪里去了?朝顏心中忍不住大罵。
在追逐過程中,對方有意將她們逼離向家地域,朝顏不服輸,越要往馴獸場方向沖。這樣的比試她絲毫不懼,只擔心護不了雲紗。
倏地,一匹馬打斜里搶出,馬上的大漢揮動著刀,朝顏的坐騎受到驚嚇,突然揚起前蹄,伴隨尖銳的鳴嘯,兩名女子被摔下了馬背,還是沒來得及逃開,給團團圍在中間。
「朝顏!」雲紗驚懼地喚著,只知道不能讓朝顏又受傷了。她急急移動身軀靠近,腳踝的傷更痛了。
「我沒事。」朝顏擋在雲紗身前,揚起頭怒瞪著不善的來者。對方約莫七、八人,利用壯碩的馬身將她們圍堵。掃了一眼,朝顏潑辣的開口,「你們好大的狗膽,是瞎了招子,還是嫌活得太久,竟敢在嘯虎堡勢力範圍撒野!有種的就報上名來!」
馬身略微讓開,一匹栗褐色的馬踱出,背上的男子體型精瘦,衣著十分講究。他蓄著山羊胡,眉、發和胡子的色澤偏黃,生得三角眼,目光是銳利而算計的。
「我是交了好運道,一舉逮到一雙美人。」他捻捻胡須,眼神極為無禮。
「哪里來的縮頭烏龜?連名字都不敢說,盡吧見不得人的勾當。你們這一群混蛋到底想干什麼?」唉,好久沒這般生氣,今天真是傷身。先是讓漠岩的冥頑不靈氣得七竅生煙,接著是這群欠扁的王八。
黃須男子表情微僵,卻迅速地按捺下來,焦點定在朝顏身後縴弱的女子。他眼中精光一閃,試探性的問,「平雲紗?」瞧見對方驚愕的神情,男子冷哼了一句,「你便是流袖織的平雲紗。」
「你找錯人了,我才是平雲紗。」朝顏搶在雲紗開口前回答,猜不透他意欲為何。無論怎樣,她得拖延時間,希望能遇上巡邏守衛。
「是嗎?」男子挑高一邊眉,「傳聞平家姑娘柔靜溫婉,你……嘿嘿,真不像。」
「是我。」雲紗緩緩出聲,初時的訝異己然消失。
現在,我要你的親口承諾,說你會懂得保護自己,別再依賴他人,別給人添麻煩!
向二哥的話語猶在耳邊,望著馬背上的人,雲紗無驚無懼——即使有,也深藏在平靜的臉孔下。
「我是平雲紗。」她不理朝顏的制止,身子更行向前,「敢問閣下貴事?」
她直直盯住陌生男子,不敢看朝顏一眼,怕勉強激起的勇氣將消失殆盡。這群人是為她而來,她只知道無論如何不能讓朝顏也身陷險境,絕不能!
「若不是得知林家壽宴上,嘯虎堡贈與一面流袖織出手的織幛,還不知道哪里找你。我不想怎樣,只不過請平姑娘到府上做客幾日,將平家染織技巧說出來切磋切磋。」
「哇,好不要臉呀!」朝顏挖苦著,卻被雲紗扯緊衣袖。
雲紗心里雪亮,此事無關乎嘯虎堡,眼前這男子要的是她,是流袖織祖傳的染織技藝。
「你是冠彩坊的裘老爺。」她語氣確定而低緩,飄忽地牽動唇角。一邊的手握住朝顏,她指尖輕輕發顫,察覺朝顏也同她一般,隱隱顫抖。
朝顏……你別害怕,我不會再讓你因我受傷。在心底,雲紗起了誓。
「你這小娘子倒也聰穎。喊我裘大爺吧,我不老,才五十來歲,不願做老爺。你若願意,我收了你做九姨太?冠彩坊的勢力加上流袖織的染織法,必在當世獨領風騷。」裘元霸眯起利眼,得意的打量著雲紗。
「作你的春秋大夢!」朝顏胸口起伏,憤恨地罵道。冠彩坊的來歷背景,她不十分清楚,但瞧著裘元霸的模樣,簡直令人作嘔。
听了裘元霸一番話,雲紗似無動於衷,只是慘白了臉蛋。她身子晃了晃,受傷的腳踝疼意逼迫上來;她好想任身體滑落,任由著去吧!但她必須確定朝顏的安全……這是屬於她自己的麻煩,不可以再連累朝顏。朝顏小能受傷,有人會心痛、會不舍,會終其一生戀著一朵愛笑的朝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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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髒宛如刺入利刃,她為自己的用情之深哀悼。真傻啊!雲紗。
「你害死我阿爹。」雲紗閉了閉眼,再度直視著裘元霸,出乎意外的平靜。
「我不想。」裘元霸淡然坦承,「我要御用選絲的名號,容不得流袖織專美於前。毀了流袖織參選的布匹,以為你們沒出賽便夠了,壞就壞在皇帝老爺只中意流袖織的染織,在最後一日御用選絲決選會竟未御臨,還下了聖旨取消選會。看來,非得到流袖織獨家的染織法,無法得到我要的封號。冠彩坊必須永世不敗,名留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