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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君白頭 第11頁

作者︰雷恩那

「不怕……不怕的。」低喃,她輕撫雪羽,撫啊哀著,指尖忽地一頓,一抹思緒如光掠影般從她腦中刷過。

信鴿……

他說這鴿兒是傳遞消息用的,既是如此,那、那「鳳寶莊」苗家這兒……也有他的窩嗎?她記得當年那些人尋到小三合院時,沖著他叫罵,說他狡免三窟,教人繞上好大一圈冤枉路……他那時就懂得變換藏身之所保命,如今的他定然狡兔不止三窟。

心頭發熱,熱泉一股股地冒出。她不懂那個男人,卻因他的再次出現,攪得心魂大亂,已弄不清是氣恨他當年逼她面對現實,抑或……抑或還有別的原因。

宴席散去時已近子時,此刻靜夜寂寂,她像是一抹受到牽引的幽魂,推門而出,走上那一晚白梅夾道的青石小徑。

有些梅花枝椏生得低些,當她走過時,枝頭半開的花兒掃過她的肩身,隱隱的冷香輕散,隨著她柔軟無聲的步伐前行。

這一次,她心無驚懼,梅樹影兒在月光下交疊,她像也融作一體,渾身浸浴在皎潔銀華中,形體淡淡瓖著光,肌膚透光暈,發絲泛亮,仿佛啊仿佛,她也擁有一頭流泉般的雪白發,在清月中隨著每一步挪動而蕩漾。

她走得頗遠,比上一次還遠,這條青石板道將她帶出了「鳳寶莊」的宅第。

她佇立在坡上,梅樹成林,一時間她不知該往哪個方向走去。

正自迷惘,突然間啪啦、啪啦一陣響動,眼前雪影團團,振翅飛舞,她定楮一看,竟有十多只雪鴿。

她再揚眉往前一眺,不遠處似是太湖湖畔,這麼晚了,竟還留著點點漁火,約略一數,該有十多艘漁船,隱約瞧見人影晃動。

心下驚疑,她舉步欲近,傻傻的,什麼也沒多想,哪知才一抬腳,一只鐵臂已從後頭欺近,緊緊環住她的腰。

她倒吸一口涼氣,耳畔隨即被男性再明顯不過的火爆氣息烘得發熱。

「舞得如此盡心賣力,這麼晚竟還不歇息,花魁娘子不累嗎?」

呼吸促急,君霽華壓制不住胸脯過大的起伏。

她其實發著顫,身軀顫抖,方寸顫栗,卻有種模糊的篤定——

這男人不會傷她。

她在他懷中轉身,他沒放開她,雙掌仍按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身。

君霽華強迫自己抬起頭。

清寒月夜中,她望進他的眼,那是一雙闃暗卻又矛盾地爍出輝芒的眼楮,竄著火氣,騰著她無法辨識的情緒……她已不識得這雙眼,五年時光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他們各自經歷了生命的磨練,她變得更安靜無語,他則變得更深沉難解,也更加危險,早就不是當年和她窩在小小三合院內,裝神弄鬼、對她使著壞脾氣的那個人。

她不知為何眼眶發熱,只知心頭緊緊的,繃得難受。

「來這里干什麼?」被她那雙眸子瞧得渾身不對勁,寒春緒低聲咆哮。

她不語,心思浮動,僅怔怔望著,像沒看夠他。

「看什麼看?再看……老子挖了你招子!」

就這麼一句,讓她嘴角泛柔,緊繃的心滲入酸軟味兒,起伏不定。

她深吸了口氣,忽而問︰「我……你……狡兔三窟,這兒也是你的其中一窟,對不對?」小手抵著他的胸膛。「你說那是信鴿,那些雪鴿來來回回傳遞信息,經過訓練後,不能隨意變動地方的,所以你在這兒也建了個窩,是不?」

他瞪著她,眼神凌厲,似恨不得將她拆吞入月復。

君霽華虛弱一笑,淡聲問︰「湖上那些漁火是怎麼回事?那些人跟你月兌不了干系吧?」輕嘆。「別跟我說,你借用‘鳳寶莊’這個童叟無欺、幾十年老字號的殼,去掩飾你底下的營生。」

她不清楚他的買賣,但多少嗅得出……那些絕非正當生意。當年和他在三合院斗起來的那些人還曾指控,說他黑吃黑、私吞了一批南洋珠寶。

「我就是借用‘鳳寶莊’的名餃,掛羊頭、賣狗肉了,如何?」他壞脾氣道,鉗住她的力道很蠻氣,仿佛忍啊忍,忍到最後再也不忍,決定大爆一場。

懊火爆的是她吧……君霽華模糊想著,只是此時見他被莫名惹火,她竟然心緒一弛,奇異滋味在胸中攪動。

她不答反問︰「你還曾回去那座小三合院嗎?」

「那個窩,老子高興回去就回去。」

她點點頭表示明白。「這麼說,你是闖出名堂了……當年來為難你的那批人,該都敗在你手底下,他們敗了,你才能自由來去。」

「不只敗了,我把他們全砍了,有的丟進江里喂魚,有的剁碎了喂狗。跟老子比狠?哼哼,還不夠道行!」咧出森森白牙。

他有意嚇唬她,君霽華听得出,卻也隱約曉得他說的事不全然是假。

喉頭發燥,她潤潤唇,一會兒才道︰「他們說,小三合院里兩大一小,三口人……全死了,所以才鬧鬼,說那個男孩兒死時也才七、八歲……」她鼓起勇氣。「可是你活著,沒死。你活得好好的,沒被自個兒娘親拖著一塊兒死……」這個謎藏在心底五年了。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正好我就是個禍害,要死沒那麼輕易。」他冷笑,又一副吊兒郎當樣,說話虛虛實實。

他不想說。君霽華沒再追問,微斂秀眉,淡淡吁出憋在胸中的氣息。

第4章(2)

她側眸再次瞥向湖畔,見那些船只像在卸貨,一箱箱扛下來,然不及看清,寒春緒已抱著她一轉,用身體擋住她的視線。

「教你瞧出底細,是不是該殺你滅口?」他背光而立,雙目格外炯亮。

她眸光定定然,懵了般由著他,竟連個掙扎也沒有。

「不逃?」刻意加重鉗制的力道。

「……能怎麼逃?」

君霽華才把臉偏開,身子立刻被擁緊。

男人俯下頭尋找她的唇,她雙手抵住鐵石般的胸膛推拒了兩下,不很認真地抵抗,扭頭想躲開他的嘴,但沒幾下就放棄了,就這麼半推半就,被吻得幾乎無法呼吸,最後靠在他懷里喘息,玉頰火熱,小手揪緊他的衣。

揚睫,發現男人正一瞬也不瞬地瞅著她,目光深沉復雜,她莫之能解。

「為什麼……」她心音如鼓,頭重腳輕,好半晌終才穩住神智。「為什麼親我?」

「為什麼去親個女人?」這話極自然地溜出口,像挺氣悶的,一問出,寒春緒眉峰略皺,似有些懊惱。

女人?君霽華一怔,隨即想通。

她抬起頭試圖離開他蠻橫的圈抱,但效果不彰,只勉強拉開一點點距離。「你不讓我親女人嗎?」

他眯眼瞪人,抿唇不答。

君霽華大膽再問︰「我不親女人,親男人總可以吧?」

他仍舊死死瞪她,頭略傾,銀亮發絲從兩頰垂下,表情瞬間變得凶煞。

心狂跳,跳得怦怦響,她有些發顫,不是懼怕他,而是……而是不確定他對她,是否也有一些些奇異情愫?

自與他再度重逢,她心緒便起伏難定。他很可惡、很野蠻,該是不見的好,她滿腦子卻還是繞著他打轉,有沒有可能……他亦如此呢?

想到這一層,她滿面通紅,一向寧穩的嗓音都隱隱顫著。

「寒春緒,我想跟你說……臘月十五,牡丹紅已在‘天香院’替我安排一場‘奪花會’,江南花魁娘子的‘奪花會’,誰出得了最高價,誰就買我一夜,那是……」她咬咬唇,澀聲道︰「……是我的初夜,‘奪花會’一過,我就不再干淨了,一切都遲了……」

「你究竟想說什麼?」他扣住她的下巴。

「我不要‘奪花會’,我想離開‘天香院’。」她眸光幽幽,深吸口氣。「請你幫我。」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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