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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家壞 第18頁

作者︰雷恩那

整整三個日夜,身體像是沒真正離開對方,相互喂食,一同沐洗,不知晝夜時辰,黏纏著,緊挨著,有時深入嵌合,有時慵懶摩挲。

在一起時,內心無比滿足,不多想,不留期盼。三天結束,猶如夢醒,她朱拂曉仍是江北名花,只是有過一位「入幕之賓」,外面的人扼腕她初花被奪,卻不知她才是索求的那一個。

「拂曉啊,咱說我這位金菩薩化身的好女兒,當初鄂大爺臨走前,可曾對妳透露些什麼?」金嬤嬤柔膩問著,紅紗帕子掩在嘴邊,當自個兒說悄悄話似的。

前些日子天氣轉涼,帶出秋味兒,「來清苑」里的擺設也換過一小批,當朝名畫師雲綺山的夏蟬掛軸換成臨溪生的紫藍秋草圖,連細竹屏風也一並撤下,擺上同樣繪著株株秋草的水藍絲綢屏風。

倒是窗下那張躺椅深得主子姑娘青睞,依舊穩穩佔著原位。

朱拂曉側臥在躺椅上,背後靠著團枕,閑慢地抽著煙,薄荷味細細飄散。

金嬤嬤喝了口潤玉煮上的香茶,忍不住又道︰「都過去一個多月嘍,鄂大爺這樣不聞不問的……唉,他如果跟妳承諾了,女兒妳也就如江南同妳齊名的那位花魁娘子君霽華般,挖到一座大金礦,往後嬤嬤跟著妳,吃喝都不愁咧!」

「姑娘自個兒就是座金礦,不需再去挖誰家的山,倒是嬤嬤拚老命往姑娘這兒挖,早都吃喝不愁。」元玉受自家姑娘教,一張嘴端是厲害,邊幫主子的琵琶與古琴理弦上油,邊出話堵人。

「妳這死丫頭,早晚爬到妳家主子頭上——」金嬤嬤橫著臉還要罵,听到朱拂曉懶懶地發出笑聲,氣就緩下了。「咱的好女兒,妳倒是發個話,嬤嬤心里才好有個底呀!如果鄂大爺他沒那個意思,妳‘來清苑’這兒也好繼續開張,幾位大爺們全指名見妳,咱可擋得辛苦了。」

「嬤嬤說得是。」朱拂曉淡翹艷唇。「照例是陪酒吃飯、彈琴唱曲、對弈填詞,今晚全听嬤嬤安排。」休息一個多月,也該回頭過她江北名花該過的生活了。

結束三天的纏綿後,鄂奇峰動身去尋他那批手下。

罪魁禍首尚未逮到,好不容易有線索可循,他內心的興奮與焦急,她能想象。

不會與他再有瓜葛的,即便他真對她提出什麼,如寒春緒對霽華那樣的安排,她都不能接受。

太危險……真的、真的太危險,越和他在一塊兒,越要深陷,這一次她對自己全然失去把握,根本難以把持……先動心,而後恨惱,然後踫觸了他內心私密,知曉了他的過去,然後憐惜,然後愛了他……

太危險!

她要的既已得到,往後別多牽扯,她方能保全自己,過太平日子。

金嬤嬤見她松口了,笑得頭上幾根金步搖同時亂顫。

「那好那好!等會兒我吩咐底下人把妳的象牙玉牌掛上,掛得高高的,再系著紅彩,好讓今晚撒錢來的大爺們知道,咱們花魁娘子重返江湖啦!」

朱拂曉不置可否地垂眸,靜靜又抽口煙,白煙迷蒙她的臉。

「金嬤嬤!嬤嬤啊——」一名「綺羅園」里打雜的小長工連滾帶爬、殺豬般地尖叫奔進「來清苑」。

「鬼叫個啥勁兒啊你?!」金嬤嬤拍桌,起身斥罵。

朱拂曉聞聲抬睫,一瞟,她放下煙具坐起,凝聲問︰「小吉祥,手臂被誰打折了?外頭有人鬧事嗎?」

「什麼?!」金嬤嬤兩眼瞪向小少年的左臂,這孩子的手被扳月兌關節了!

小吉祥痛白了臉,托住傷臂,忙道︰「嬤嬤,出事了……拂曉姑娘,您快找個地方躲好,是那個姓高的大爺,每次來都好闊氣、給很多賞銀的高爺……」吸氣忍痛。「咱們同他說,現下才午後,請他晚些再來,他二話不說就往里邊闖,幾名護院上去攔,攔不住……他、他下手好狠,帶著一把鐵制弓,像十字的模樣,兩個護院大哥手段硬了些,他一扳機括就射,不把人命放在眼里!」

鐵制弓。

……十字模樣!

朱拂曉微一沈吟,腦中驀地抓到什麼。

金嬤嬤面色白了白,立即往外走,哪知那尊大瘟神來得好快,在幾名護院相繼受傷、幾個長工被無辜波及後,「綺羅園」中沒誰再敢上前阻攔,便見他如入無人之境,旋風般闖進「來清苑」。

這人自稱姓「高」。名字呢?

他說過他的名字嗎?

好像叫高……高什麼……啊?高競!

朱拂曉鎮靜地看他。

斑競……競、高……

陸競高……這才是他真姓名吧!

他樣子有些慘,多日未睡似的,向來干淨貴氣的衫袍縐巴巴不說,前襟沒系妥,露出層層裹胸、裹肩的布條,布條裹得夠厚了,圈上好幾層竟還滲出血,看得出傷口頗劇。她不著痕跡地瞄向他手中的沈鐵十字弓,短箭已上架,不知是否太沈,他拿得有些抖。

「哎呀呀,原來是高大爺呢!有好一陣子沒見著大爺啦,咱們家拂曉也挺常提起您的,直問大爺怎麼不來了?」金嬤嬤硬著頭皮挨過去,邊暗暗打手式,要幾個在外頭張望的人趕緊報官去,一張涂得紅艷艷的嘴繼續咧開笑道︰「高爺,咱們園子雖還休息著,您急著要見拂曉,那也能商量的,您好不好先把手上的玩意兒放下來,咱讓丫鬟們備酒菜去,再讓——哇啊!」

「金嬤嬤!」

「姑娘!」

「潤玉!」

「元玉——」

一團混亂尖叫。

金嬤嬤安撫到最後,以為能說服對方放下凶器,竟伸手去踫,朱拂曉出聲欲阻止已然不及,就見男人一臉戾氣,近距離扳動機括,短箭射穿金嬤嬤右掌。

潤玉見自家姑娘沖向金嬤嬤,男人那把利弓還對準人,嚇得胡亂擲出面前的茶壺、茶杯,有什麼擲什麼,引得對方舉高十字弓對過去,射出第二箭,元玉千鈞一發間用力將潤玉撲倒,背後肩頭中箭。

「住手!」

朱拂曉冷冷揚聲,本是扶著痛昏過去的嬤嬤蹲坐,她此時卻「唬」地立起,媚眸發怒地杵在男人面前。後者被她突如其來的靠近弄得一愣愣的,再被她冒火的鳳眼一瞟,竟傻了似定住不動。

「外頭的誰,進來扶嬤嬤出去。小吉祥你也出去,吩咐人請大夫去。」她態度自若,招了另一名僕役把受傷的人帶出去。「潤玉別哭!把元玉扶到隔壁房間。仔細听好了,之前鄂爺留下不少解毒金創藥和藥丸,妳取出來給元玉和金嬤嬤敷上服用,若有誰也需要,全分給他們,听懂了嗎?」聲音有些嚴厲。

「嗯。」潤玉紅著眼眶,拚命點頭,難得沒掉淚,表現得相當冷靜。

「姑娘……不行,妳不可以……」元玉齜牙咧嘴,短箭上的毒開始讓她頭昏,最後仍被潤玉強行拖走。

不相干的人全走光,房中陡靜。

朱拂曉見男人眼角余光仍留意著窗外那些窺看的眼楮,五官忽現猙獰,她干脆心一橫,放大膽,動作略粗魯地「啪啪啪」關上所有敞窗,連門也一並闔上。

她明擺著就是生氣,氣他。

她想,如果換作翔鳳……如果是翔鳳……會怎麼做?

翔鳳肯定不會給他好臉色。

翔鳳既嬌又辣,得了理就不饒他的。

翔鳳熱情卻也小女兒家,此時發著怒、不歡快,她的二師哥可曾心軟哄過她?

她抿起唇,側眸瞪他,用那種能讓鄂奇峰看痴了、能讓秋巧燕看得不自覺喚她「姊姊」的眸光,瞪他。

「高爺這是怎麼?是得了什麼尚方寶劍,竟到我‘來清苑’斗法了?難不成就為上回您輸了我那幾盤棋,所以才專程來大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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