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越覺吃虧,她眸子細眯,如貓兒眼野媚,小手突然捧住男人峻厲臉龐,張唇咬人家的鼻頭。「可惡……大奸商……佔我們漢家姑娘便宜……你們西漠的男人都不是好東西——啊!」他竟然探進裙底掐她大腿內側!
沉沉的笑聲從胸中鼓噪而出,渾厚好听,有許久沒這般笑過了,雷薩朗感到前所未有的愉悅,殘留的火氣當真消散無蹤了。
女人好不甘心地拿貝齒啃咬過來,咬他鼻子、啃他下巴、吮他唇肉,他樂于接受挑戰,在反擊間找到樂趣。
真糟啊,原來「玩女人」真會上癮,特別是懷里這個。
確實是他佔便宜了。
他嘴上雖未表示什麼,但今天在見著蘭琦兒,近近端詳妹妹的五官神態後,他內心驚喜交集,未料及才短短十日,那張蒼白幾無血色的小臉竟能回復到白里透紅的秀色。
對于她口中不斷提及的「秘術」,他原是嗤之以鼻,然而現下卻容不得他小覷,或者,那對蘭琦兒真是好的……
她在我這兒比在你身邊美多了……
你敢昧著良心否認嗎?
他欲笑的嘴再次被她密密貼印,她實在很野蠻、很亂七八糟、很不按牌理出牌,又狠又野、又浪又媚,但似乎只要待在她身邊,不少事都變得……美多了。
連他陰郁的心情都莫名其妙變美了。
唯一不太美的是——這里「眼線」密布,比起「飛霞樓」來該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隨意瞥個幾眼,左右兩邊盡是躲著偷覷的目光,有的半隱在樹後,有的邊灑掃或整理花草、邊往這兒留意,有的則縮在軒窗後探頭探腦。
若決定跟她「混」,在她的地盤「混」,「不怕被看」的本事肯定要學透徹。他內心暗暗嘲弄。
「大姐!大姐!田大娘說你帶回一位不說話的小姐姐,還順道拎了一個野男人——呃……是不怕死的好漢子回來嘍!」聲音脆潤如珠,從不遠處的河面傳來。
聞聲望去。
一只小舟蜿蜒地從上頭某座小敞軒順流疾劃過來,載著三個小泵娘,撐篙的姑娘瞧起來最大,她手段極熟練,不一會兒已把舟只泊靠,拉著最小的那個躍下,另一個跟在她身後下船。
見男人和女人抱得跟炸麻花條似的,三個小泵娘不回避也不覺尷尬,大方又坦蕩蕩地立在他倆面前,略偏頭,瞧得津津有意思。
大掌猶捧著女人的俏臀,打算從現下起修煉「不怕被看」的功夫,雷薩朗也僅是略偏頭,然後動也不動地與小泵娘們對峙,心中模糊想著,只要跟懷里這女人有所牽扯的姑娘,個個都怪,不懼怕他便也算了,還人人都愛盯著他瞧。
花奪美朝她們三個笑,一個個點名給他听。
「老二小香,老三夜兒,小妹紅紅。」
「大姐的小名不是‘小美’,也不是‘美兒’或‘美美’,她叫‘大香’。」剛滿十五歲的花家小妹花余紅率先對黑壯大漢露齒笑,小蚌兒嬌女敕女敕的。
雷薩朗微怔,直覺這小泵娘再過幾年也是「禍害」一個。
他目光隨即在三個小女兒家之間轉了圈,暗嘆,暗自更正,不只小的,怕是她花家一門皆「禍害」。
淡淡揚唇。「我知道。你大姐對我說過。」原來「大香」真是她的名兒,小名。
俏生生的花家老三眉開眼笑。「呵呵呵∼∼小名只留給自家人用,大姐對你說過,肯定是極中意你了。大姐夫啊∼∼」
緊貼在一塊兒的男女頓時一愣,不約而同地瞠眸、挑眉,跟著好近、好近地互望了眼。
大……姐夫?家人?!
家人?大姐夫?!
「您被領進咱們水榭,又和大姐要好在一塊兒,那就是要窩進來了,該稱呼您一聲大姐夫的,不是嗎?」
不知是花家哪一位小泵娘試探地問著,雷薩朗沒分神去瞧,仍一瞬也不瞬地凝注近在咫尺的嬌顏。
然後,歡悅在胸口靜謐謐蕩開了,一波波輕漾,他血液熱燙,肌筋放軟,感覺波動傳到四肢百骸,有什麼從全身毛孔蒸騰而出。
他微頷首,答道︰「是。是該這麼稱呼。」
大姐夫。
他愉快地發現,這三個字竟然能教她面紅耳赤,連頸子也漫紅了。
害羞了嗎?原來啊原來,這無法無天的女人還懂得臉紅為何物。
或許,他真能在這兒窩窩看,和她一塊兒「混」……
第五章醉倒相思萬千頃
三年後
霧蒙蒙啊霧蒙蒙……
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來如春夢不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去似朝雲……
「去似朝雲無覓處∼∼」女子的歌音柔潤婉轉,如春日里的飛絲,如許委婉情長,在薄霧氤氳的湖面幽幽蕩漾、蕩漾……
唉唱完一遍,女子像是極滿意自個兒的聲嗓,嬌顎微揚,眨著野媚媚的眼,朝靜坐在船尾的美麗姑娘露齒笑開,後者把一只幾近澄透的手探進水中,斂眉無語。
「蘭琦兒,姐姐教你的詞都唱過好多遍,早也唱、晚也唱,你該也背起來了吧?十二金釵們唱,銀箏女和玉天仙們也唱,老二、老三和余紅她們也成天唱,連霜姨也教你唱,你記住了嗎?很好听是不?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
女子恣意灑落清笑,搖著扁櫓,不在意美麗胡族姑娘的靜默,又說︰「你要是記住了,姐姐下回教你唱‘艷曲十八模’!呵呵∼∼咱們跟著銀箏女們邊彈曲邊學,這‘艷曲十八模’學問很深的,‘模女’有十八招,‘模男’也有十八招,咱們得連唱三十六招,三十六招再化七十二式,七十二式再變一百零八法。哈哈哈,好樣兒的,咱們唱個它翻天覆地!」
她柳眉一挑,聲量突然壓低。
「記住啦,可別被你兄長知曉,他要知道我唱艷曲給你听,還領著你學,定要尋我麻煩。哼哼,都一個多月啦,你那位親親大哥再不回來,你親親好姐姐我就另覓歡郎去!可惡,全是他蹉跎我美好青春!外頭好貨這麼多,瞧得我心癢癢啊!姐姐玉腿一旦踹開舊貨,你從此就跟著姐姐我吃香喝辣,待在這兒跟眾姐妹一塊兒混,別去理會你大哥了,好不?」
這位姐姐很有趣的……真的、真的……好有趣的……
印象中,姐姐常常帶著她玩,有時還有其他三位妹妹,有時則如今日這般,只有她們倆……姐姐像是知道她喜愛乘舟游湖,時不時就駕著輕舟領她在河湖上飄浪……再有,姐姐好喜歡親近人,動不動就摟她、抱她、親親她,拉著她一塊兒泡花瓣澡,把兩人弄得香噴噴的,妝扮得好美……
姐姐還喜歡對著她叨念大哥,說大哥是海內第一的大奸商,說西漠的男人都不是好東西,但大哥要是離開水榭好幾日,甚至一去就兩、三個月,姐姐盡避一副無所謂、毫不放在心上的模樣,還三天兩頭撂狠話、說要另尋合用的漢子,可說歸說,也沒見她真正落實過……
再有啊,她發覺啦,每回只要大哥遠行,姐姐總睡得不好、吃得好少,莫名要瘦上一圈……唉……唉唉……來如春夢不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無覓處呀無覓處……花非花來霧非霧……霧非霧……
深秋的霧氣好濃。
湖面白茫茫一片,連遠天都像是罩著整幕的絲白輕紗,無雲無霞、無日無月,連歸鳥都遮隱了,僅是白,蒼蒼茫茫的。
水面有無數落楓,楓落猶紅,輕舟從葉上劃過,紅葉被水波一帶,晃晃地往兩邊去,跟無根的萍、飄渺的飛絲一般模樣,而那只浸在水里的澄瑩小手似有若無地撈了撈,像欲勾住亂蕩的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