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是誰?意欲為何?」
雷薩朗听見一串鈴般笑聲。
「都說我叫大香了,大爺還想問幾次?」她下巴擱在蘭琦兒肩上,嬌氣地蹭了蹭。「意欲為何嘛……嗯,哼哼,我想做的事可多了,若一件件闡述出來,當真要說到口干舌燥,干脆就不說啦!」
他深吸口氣,平復胸中波濤,低沉道︰「你先放開我妹子,姑娘想做之事,我倆盡可坐下來好好相談,不必使這些不入流的小手段。」
她仍是笑,大方地撒落笑珠。
在昏暗中格外清亮的眸子緊鎖著堵在榻前的男人,一瞬也不瞬,她腦袋瓜略偏,頰磨蹭起人家的香腮,竟對扣在懷里的人兒說起話來——
「蘭琦兒,瞧啊,你有個好哥哥呢,真是拿你當‘心頭肉’供著!嘻∼∼他說要同我坐下來好好談,你說,這話能信嗎?會不會我才放開你,他二話不說便撲來把我了結了?要真如此,我可冤了!」
雷薩朗抿唇不語,他確實想撲去扼斷她頸項,不過在了結她之前,他必會從那張愉笑不止的小嘴中挖出事情的前因後果。
「所以啊所以,人總要學著自保,多替自個兒打算,你說是不?」
她這話問的是榻前不動如山的男人,略頓又道︰「依我看,還是得請閣下讓個小道出來,令妹就隨我去吧,反正我都伺候她兩個多月,少了我在身邊,她真要發病的,痴痴癲癲、麻癢難耐,你又不是不知。」
「她沒病!」聲線更沈,濃眉厲揚。
「是嗎?那你又何必不厭其煩地叮囑我這個可憐的‘小婢女’,得日日夜夜為小姐點上那勞什子‘寧神香’?美其名是為了寧神,但……哼哼,那劑迷香根本是拿來壓抑她體內的癲毒!只是你不明白啊,尚有另一種法子更能對付她突如其來的癲病,不使圍堵、壓制的手段,用的是疏導和傾泄……只要泄出,壞東西跟著離開血肉身骨,精氣神便旺啦!你可懂?」她尾音低柔旖旎,似乎仍嘻嘻笑笑著,透出某種古怪的自傲。
什麼亂七八糟的
雷薩朗額角的青筋浮現,瞠目瞪人。
大香幽幽嘆息。「唉,就曉得你沒慧根。算了算了,既是如此,話不投機半句多,我和蘭琦兒該走啦!」
她嘴上雖說得輕松,卻小心翼翼地從邊角挪移出來,依舊拿男人的「心頭肉」當盾牌,防他暴起突擊。
綁樓外雨聲奇清,淅淅瀝瀝,桃花香氣仿佛變濃了。
她注意到男人微側身軀似要退開,突地,郁馨撲鼻而至——
不好!
她心頭猛震,忙要閉息已然不及,他大袖揮落的同時,某種麝木氣味混入原有的桃花香中,在她鼻前迅速漫開。
氣味一入鼻間,她頭皮便泛麻,知道這會兒真要栽跟頭了。
這劑迷香與「寧神香」又大大不同,被她挾持在懷里的蘭琦兒早暈厥過去,身子癱軟,教她更是寸步難行。
她兀自掙扎,強撐著腳步,那男人仿佛知曉她已無力逃月兌,也就不忙著出手,只靜靜在一旁觀看。
「唔……可惡……」不行了,頭暈目眩啊!
她軟倒,感覺腰間陡緊。
勉強掀了掀睫,大香驚覺自個兒正掛在一只粗臂上,緊緊貼靠著男人腰側,而他另一只健臂還摟著寶貝妹妹。
輕而易舉便把兩姑娘一並拎上床榻放落,雷薩朗讓蘭琦兒躺在內榻,並拉來絲綢被子覆在妹妹身上,弄妥一切後,他在床沿落坐,瞥見躺在外側的姑娘竟然尚未暈透,仍頑強眨眼。
他垂首瞧她,逼視那雙漸漸迷蒙的眸子,探究意味濃厚。
這來路不明的「小婢女」知道的好似不少,他卻對她一無所知。
「你是誰?」
她勾唇笑。「大香啊……」
眉峰不著痕跡地蹙了蹙,低沉沈問︰「大香又是何方神聖?」
笑。「……不是神仙也不當聖人……大香……我、我啊……就喜歡奪人所愛,絕無成人之美……你敢陰我,下回要犯到我手里,有你好看了……」
「陰」人者,人必「陰」之。她似乎真忘了,是她先潛藏在這兒、偷偷模模「陰」了人家整整兩個月。
不知記起什麼,她皺眉,晃著腦袋瓜胡亂嘟囔。「……可惡……明明趕得及離開,干麼心軟?她發癲病就由著她發……都快露餡了,還留下來安撫個屁……那是別人家的妹子,又不是我的……就說了,心軟沒藥醫,自討苦吃……可惡……」
碎念著,她終于支撐不住,意識被打入渾沌中,微啟的唇兒不再言語。
男人一臉深思,榻內的小小天地幽杳無比。
他盯住她,長滿硬繭的大掌探向那張剛合睫的面容,把頰邊的發絲撥開,指力略粗魯地勾起她的下巴,一種奇異且難解的興奮感在左胸跳蹦。
外頭柔媚得教人厭煩的煙雨,似乎也變得帶有趣兒……
第二章二意渾沌摜風流
晚膳時分,周府的三名下人為府內大貴客送來豐盛菜肴,全瞧見大貴客把一名昏死過去的小婢女抱進自個兒廳房內。
沒誰敢多問什麼,連抬頭瞧一眼窩在屏風後內房里的大貴客是否正在「辦事」的膽量也沒有,三名下人以最快的速度將飯菜擺上桌後,忙退出小廳。
恰恰兩刻鐘後,不多也不少,「大貴客強壓小婢女」的事兒添油加醋地傳遍周府上下,婢子們人人自危。
迷藥全然吞噬她前,她模糊的呢喃相當有意思——
奪人所愛,無成人之美?
心軟無藥醫?
再有,那所謂對付癲毒的法子……疏導?傾泄?
雷薩朗再次思索般眯起深瞳,似有若無地抓到某些頭緒,腦海中又清楚浮現她跨騎在妹妹身上的妖嬈姿態……
這小泵娘究竟玩什麼把戲?
唔,不對。
是他誤解了。
眼前的女子雖年輕,卻絕非原先他所以為的小泵娘家。
抱她回來自己的廳房,點起一室燈火,把燈挪近,他才看明白她的長相。
水澤烏亮的長發如暖雲般鋪散開來,她的臉兒還不及他巴掌大,細眉與密睫全俏生生的,連睡著也靜靜滲泌出什麼來般。
許是迷藥之因,她細膩的顴骨漫開暈紅,如醉酒一般,鼻間透出混有她獨香的馨息,微豐的唇瓣紅灩灩。
她的模樣在漢家姑娘里算得上極美嗎?
沉吟復沉吟,說實話,雷薩朗不太能下定斷,因這女子的五官全浸婬在某種描釋不出的風情里,連年歲都不好猜出,愈端詳下去讓人愈迷惑,愈迷惑便愈想看仔細,然後反反覆覆個沒完……
她是個「禍害」。
莫怪她總低垂頸項,任發絲掩頰,還動不動便匍匐在地,時不時就嚇得膽顫心驚,常是一句話分個四、五次才能回答完整,只因她在學周府里那些見他如同見了鬼的小婢。
若非她果足的怪習性,他當真要對她徹底忽略。
……你敢陰我,下回要犯到我手里,有你好看了……
粗獷唇形勾出許久不見的笑弧,他瞳底湛著陰狠,帶著興味的陰狠。
仔細想想,上一個以言語犯他之人,尸骨應已蝕毀在滾滾黃沙中。難得又等到人威脅他,既是如此,就把「陰招」使得透徹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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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醒在天剛魚肚白的時候。
畏冷,身子蜷曲起來,她唇間模糊嘟囔著,小手慵懶模索。
「霜姨……借我抱抱……冷啊……」咦,手腕緊緊的,扯不開……
「借你抱,要連本帶利還給我的。」嗄息噴在她頸窩。
「唔……」雙腕雖緊縛著,指尖倒是如願以償模到一件熱烘烘的大玩意兒,她整個人只想挨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