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三分鐘……你真的沒事嗎?」另一手模模他的臉。
鐘爵由著她撫模,因為他所有的目光、一切的專注力,全都著陸在她隆起的肚子上,一瞬也不瞬,略帶風霜的峻臉看起來如此震驚、不敢置信。
「你不要又暈了。」譚星亞撫著他微張的唇。
「我、我沒要暈,沒有,我不暈……我只是……我、我……你懷孕了。」很沒想像力和建設性的一句。
「是呀。」她有些羞澀地笑。原先還憂慮著不知該怎麼對他坦承這件事,現在看來好像也沒多困難。
「上次我回來……我們好幾次都沒避孕,我沒再戴,而且都是在你里面……」他聲音干澀,強調著。「好幾次。」
她面頰綻著玫瑰般的紅顏色,被他過分鄭重又嚴肅的表情盯得全身發燙,細聲嚅道︰「所以才會受孕啊……」為什麼討論到這邊來了?
「對。我讓你受孕,所以你懷孕,肚子變大了。」語調依然認真。
譚星亞忍著沒笑出聲,第一次見他變得傻愣愣的,像個好听話的小學生,會按著老師給的指示,仔細找出答案。
「你要模模看嗎?」她忽然問。
鐘爵呼吸一凜,棕眼迅速瞧了她一眼,又落回到她突出的月復部。
「我怕傷到孩子。」
「不會。」她給了他一抹鼓勵的笑,暖而軟,沁著甜味,跟著不等他反應,小手己拉住他的,讓那只有著許多硬繭的大掌貼在她肚子上。
她水絲材質的睡衫親密地服貼著她的身軀,飽滿的胸脯,微突的兩點,然後隨著她月復部隆起,清楚勾勒出動人的形狀。
鐘爵雙肩微震,另一手也貼撫過來,感覺某種奇異的電流刺疼他掌心,鑽進血肉與每一根細微神經里,讓心髒瑟縮再瑟縮。他喜歡這樣的疼,五官變得朦朧,彷佛所有的稜角在瞬間軟化,只有那雙眼爍著金銅色的輝芒。
「為什麼不一開始就跟我說?」他努力穩住聲音,雙掌近乎迷戀地撫模,那迷戀神態也近乎變態。
「我沒要隱瞞的,好幾次想說,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沒辦法在電話里說出口。我也很想告訴你,真的。」譚星亞嘆氣。「你那時回車隊,我在飯店又住了一陣子,之後重新搬回來這兒,某晚從店里回家,經過街角那家大型藥妝店,我只是進去買洗發精和沐浴乳,听到有女顧客向店員小姐詢問特價衛生棉擺放的地方,然後我就突然想起,好像有些時候沒用棉棉了……」二話不說,當場又買了盒驗孕棒。
房中沈靜下來。
鐘爵沒有說話,他似乎有某部分的神魂仍處在極度驚愕中,每個細胞都隱約發顫,可能是過度興奮混合著過度悸動所造成。
譚星亞見他不語,咬咬唇又說︰「其實我可以應付的,雖然是第一次有寶寶,但香妹姨和休息站里幾位賣名產的阿姨們都有生孩子的經驗,有問題問她們準沒錯。小菱和蜜卡也陪我去產檢過,醫生很好,護士小姐也很親切,我沒事的……」
沒有他,她也能處理得很好嗎?有他、無他,日子照樣平順度過,對她而言沒什麼差別嗎?鐘爵的心髒像是被一只無形巨掌狠狠把握,抓得血筋激爆似的,痛得他快要渾身痙攣。
即便如此,他和她之間又有更深一層的連系,他們共同孕育一條生命,一個屬于他們的孩子。他虔誠祈求,那孩子全然如她。
「你懷孕了……」說來說去,還是這一句。低吐、徐嘆,從心的最深處逸出,夾帶胸中那份劇疼,他俯身親吻她的肚子。
「爵?」她的手揉進他密濃的棕發里。
「你懷孕了……」聲音嘶啞。
譚星亞開始有些擔憂了,不曉得眼前的男人到底怎麼回事,像是受到太大刺激般,一時半刻很難回復神智。
她懷孕了,他怎麼「嚇」成這模樣?
突然間,擱在她肚子上的兩只大手撩高她的水絲衫擺,鑽進睡衫里。
「啊!」她輕呼了聲,身軀斜倒,感覺他灼熱的掌心正密密與她的肌膚相觸,來回她隆起的肚皮,粗糙拇指甚至逗著她變得加倍敏感的肚臍,惹得她忍不住哼出細碎申吟。
他跟著她一起躺下,她知道他腰間的浴巾掉了,此時,他正赤身從後頭擁住她,雙手在她睡衫底下游移。
他以一種她無法掙月兌、也不想掙月兌的力道抱住她,除了那隆起的半圓,他也愛難釋手地揉搓她飽滿的胸脯,讓她嬌喘不已,臉蛋缺氧般紅通通。
他沒有試圖進入她體內,但勃發的男望隔著她薄薄的底褲,緊抵著她的臀,兩具身軀交纏摩掌,分享氣息和體熱。
然後,他一手探向她下月復壓住,把她的臀壓向自己,另一只臂膀則橫過她胸房捧著,他的臉埋在她細潤的頸側和那頭輕軟的秀發里。
好半晌,溫熱的濕意漫開,似有若無地刺著她頸側的皮膚,譚星亞這才意識到那是淚,男人的眼淚。
他抱著她,兩臂發顫,整個身軀都在顫抖,那張臉藏在她無法瞧見的角度,抵著她的肌膚在流淚。
他……他在哭?
老天!
他在哭啊!
「爵——」心驚,像被狠狠打了一鞭,她也跟著渾身發顫。
急著想看清他此時的表情,她在他臂彎里扭動,但身後的男人不願她轉身,固執的雙手不肯放。
胸房更痛,眼眶也熱了,細細喘息,只能抱住他的臂膀,陪他一塊兒流淚……
第九章
男人沉睡的臉龐近在咫尺。
他和她枕著同一個枕頭,兩排密濃睫毛己感覺不出濕淚,淡合著,在下眼處投落扇形陰影。
似乎有好長一段時間,她不曾如此仔細端詳眼前這張臉。
他心里有事,壓得很深的那一種,不肯說,又或者不曉得該怎麼說。他睡著,眉間的皺痕卻還不肯松弛,連嘴角也繃繃的。
為什麼哭?
兩人在一起這麼久,她從未見過他掉淚,眼淚這種東西,總覺得不該出現在他臉上,和他扯不在一塊兒。
他願意流露出軟弱的一面,她心窩燒灼灼的,那些淚像燙進她身體里,讓她想給他無盡的慰藉。
指尖卷著他的發,揉揉他的耳垂,被子底下,他們倆的姿勢宛若子宮內的雙生胚體,無形的線將兩人牽連著。
她看了他許久,直到男人睫毛掀動,兩道目光從迷蒙轉為幽深,她仍靜瞅著。
鐘爵一樣不說話,維持相同睡姿,凝注她。
「蜜卡說,她以後也想變成賽車手,你覺得如何?」譚星亞率先打破靜謐,聊天般話家常,輕柔女音像摻了水果酒。
鐘爵微愣,沒料到睜開眼楮、第一個得面對的,會是這種話題。
他雙目眯了眯,好一會兒才沙啞地說︰「叫她別亂作夢,就算要當賽車女郎都還不夠格。」
她笑嘆。「蜜卡很崇拜你的,她現在可是『OUZO』中『拉丁情人』的大粉絲。」
听到那個可笑的稱號,他下顎略繃,額角輕抽,盯住她的一雙棕眼更是一瞬也不瞬,想看透她似的。
譚星亞把手收回來壓在面頰下,眨了眨眼,笑仍徐暖。
「我打你手機時,你人已經在回家的路上了?」
「嗯。」鐘爵低應。「剛出空橋,手機剛開機就響了,顯示是家里的號碼。」
「家里的號碼」、「回家的路上」……所以,這個有她的所在,是一個「家」了,而往後還有孩子。想著,他胸口又痛,被難以言喻的情感撐至極限,幾乎要脹破。
「……我想念你,你就出現了,真好。」她坦率地喃著,臉頰略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