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爵眉宇陰沈,心髒發痛,特別是感覺出她正在顫抖,像不小心掉出巢外的小雛鳥般,全身不能抑止地瑟瑟輕顫。他左胸痛得差點不能呼吸,火燒般的憤怒讓他五官微微扭曲。
突然——
「爵!」譚星亞驚喚,看著男人突然掉頭轉身,打開屋門,火氣十足地沖出去,連湊在窗簾邊觀察敵情的潔西卡也被嚇到。
『你別跟出去!』潔西卡趕緊制止,跳過來拉住她。『千萬別在這時出去!沒事的,沒事的,這種狀況交給男人處理,我們乖乖躲著就好,等一下再——』話猛地停頓,碧眼瞠圓,因為外頭突然傳來暴怒吼叫和吃痛的哀喊聲。
『我的天∼∼』沖到窗邊往外看的潔西卡驚得花容失色,尖叫道︰『他打人?!他不是列在車隊的傷兵名單里嗎?他竟然對那兩只狗仔揮拳?完了、完了、完了,其中一個還猛拍!』
驀然間,一道秀白的縴影匆匆跑過窗外的前庭,潔西卡一愣,這才驚覺客廳里只剩自己一個。『上帝啊,告訴我該怎麼辦吧?』頭很痛啊!
見外頭上演全武行,譚星亞哪里還有辦法乖乖待在屋子里?那些人恨不得他行為暴沖、情緒失控,越瘋越亂的畫面越能賣到好價錢,他明明曉得的,怎麼還選擇以如此不理智的方式處理?
要是游叔在就好了,他一定知道該怎麼做的,而不是像她這樣,既慌又急,淚水不爭氣地爬滿雙腮,擔心他受傷害,卻無法保護他,只會拖累。
她沖出去,這場騷動早已經引起巷內人家的注意,圍觀的人多起來了,可她無心理會旁人,忍住哽咽叫道︰「別打了!爵!住手!別理他們,你住手啊!」
拚死捕捉精彩畫面的鏡頭突然轉向她,快門又是「啪嚓」個沒完沒了。
譚星亞眼中只有暴怒失控的男人,被拍就被拍,她不問不躲,沒要費心去遮掩。
但鐘爵可不這麼想,一只拳頭猛地揮上對方,那名狗仔應聲倒地,高檔相機也跟著摔在地上,又被鐘爵拾起來砸向牆面,零件全跳散開來,當場碎成殘尸。
那人叫罵詛咒個不停,鐘爵打紅眼了,沖過去要補上幾腳。
「不要打了!爵!噢——」重重哼了聲,又突然無聲,彷佛極痛。
有一剎那,譚星亞腦中一片空白,伏在地上不敢吸氣,因為稍稍一動,月復部就痛得她直逼出滿額的冷汗。
記憶追溯,幾秒後她理出事情的前因後果——
因為急著要阻止他,她緊張地喚著,想也沒想地撲過去,結果他抬腳狠踹的那一下正中她肚月復。
她被踹得往後跌,反射性地抱著肚子蜷伏在地,手肘都磨傷了,發髻也弄亂了,好幾縷垂散下來,把她慘白如紙的鵝蛋臉可憐地圈圍著。
星亞!
熟悉的胸懷超近,她被擁入強而有力的臂彎。
咆哮、叫罵、詛咒、撂狠話……男人們的聲音在耳邊嗡嗡亂鳴,她意識是清楚的,只是花太多力氣等待那波疼痛緩下,額與背部滲出冷汗,每一下呼吸都必須小心翼翼,沒辦法再去留心周遭的狀況。
別再起沖突,住手啊……
隨他們去,別理會了,住手好不好?
她以為自己喊出聲了,結果心有余而力不足,所有的話都變作低吟,忍痛般從齒縫間斷斷續續逸出來。
她感覺自己被攔腰抱起,重新回到屋子里,他竟還抱她爬上二樓,用肩頭頂開房門走進,輕手輕腳將她放在大床上。
「星亞……」聲音低嗄得幾難听取。
譚星亞听見了,耳鳴散去,清楚捕捉到那一聲壓抑的啞喚。
她緩緩掀睫,看見男人憂傷的峻臉,眉峰連打了好幾個皺折,陰晦眼底仍殘留戾氣,她對他露齒而笑。
「……那兩個人離開了?」月復部的痛好些了,她靜靜吁出口氣。
「嗯。」鐘爵拂開她的發絲,破皮滲血的指關節避無可避地落進她眼中。
她嘆氣,神智穩定。「你舊傷沒好,還在休養和復健,身上又有新傷了。」她還是他抱上樓的,唉……
「那些人欠扁!」他表情野蠻。
「又會挨告的。」這不是他頭一次對狗仔隊動粗,只是近幾年已收斂許多,誰知道今天突然又來這麼一下。
鐘爵抿唇不語,離開床畔,走出她的視線。
譚星亞不由自主地合起眼睫,彷佛才一會兒而已,又像過了好半晌,等她再次睜開雙眸時,男人已經返回,家庭急救箱擱在床頭櫃上,他正拿著一塊沾過溫水的毛巾,小心而仔細地清理她手肘的擦傷。
消毒過後,他幫她搽藥膏,然後貼好OK繃。
「謝謝……我應該回店里去,蜜卡要來接我的,她來了嗎?」邊問,她勉強想撐坐起來,肩膀馬上被兩只大手按住。
「躺好別動。」
鐘爵語氣不凶,沉沉的,卻擲地有聲,敲在她心上。
見她臉色仍白,余悸猶存的模樣,他就算再氣、再恨,也沒辦法對她凶。
撇撇嘴,他主動說︰「蜜卡幾分鐘前來過,我請她離開了。至于『COOLME』那邊,我已經打電話給袁靜菱,跟她提了一下狀況,她要你休息。」兩只手沒閑下來,他掀高她那件改良過的越南國服,把寬版真絲長褲也往下拉開一截。
譚星亞定定看著他的動作,感覺他粗糙的指輕壓了壓她挨踹的地方。
她有些瑟縮,但疼痛已減輕大半,見他眉心深鎖,下顎抽緊,她伸手去覆住他手背。「已經好很多,不很痛了。」
鐘爵真想好好數落她一頓!
他想責備她為什麼要闖進那樣混亂的場面?為什麼不听話待在屋里?為什麼要撲過來阻止他?但是啊……他什麼話也罵不出口,因為他更氣的是自己!他再一次擾亂她寧靜的生活,保護不好她,還讓她憂懼,甚至讓她受傷!他……簡直不是個男人!
沈著臉,他抽開被她輕覆的大手,把一條浸過冷水的毛巾擰吧、蓋在她發紅的肚皮上。「先冷敷一下,等會兒去醫院再詳細檢查。」
譚星亞怔了怔。「不必去醫院的,我沒怎樣……剛才是有點頭暈,現在也都好了,去醫院干什麼?」聲音細微,補了一句。「如果可以,我希望躺著睡會兒,不想動了,好嗎?」
她真怕一出門又有狗仔隊窺伺,被拍她無所謂的,但他要是又被惹火,再次揮拳揍人,她真不曉得該怎麼辦。
似乎看出她的憂慮,鐘爵胸口一痛,真想賞自己幾拳。
「累了就睡,別說話。」再換上另一條冷毛巾。
知道自己說服他了,譚星亞微微笑,低柔嘆息。
「你手指也受傷了啊……剛才跟人起沖突,動作那麼激烈,之前的傷還好嗎?肩胛骨是不是又痛了——」
他俯身含住她的小嘴,堵住她綿軟的低語。
男人溫灼灼的舌在那小小芳腔中進行一場醉人的侵襲,許久過後,才慢慢由深吻變成淺啄,徐緩分開。
譚星亞兩頰終于浮出女敕紅,她細細喘息,凝望著那雙深邃似有流金的棕眼,促跳的心漾開某種說不出、厘不清的酸疼,教她喉嚨莫名緊縮。
「你那位……朋友呢?」
鐘爵瞳心一爍,撫模她溫頰的指略頓。「誰?」
「潔西卡。」她嘴角懶懶地勾起模糊的彎度。「她個性很活潑,感覺是挺好相處的人,跟雜志和伸展台上走冷艷風格的她全然不同……我應該能和她變成好朋友。」見男人不說話,她只好又問︰「潔西卡呢?放她一個在樓下不好,你下去陪她吧,我……我要休息一下……」後頭的聲音突然式微,因為棕眼正對她眯緊,她曉得那樣的眼神,似乎自己又惹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