敝啦!心虛個啥勁兒?她、她她又沒干什麼壞事!
即便有「壞事」發生,被他逮個正著,那……那她也是「受害者」,又非「加害人」,可憐人到底是她啊!
一路走來,不知第幾次拿唇磨蹭他的背,把他的衣衫蹭得縐巴巴的,還避無可避地留下幾抹唾液。小少年壓住她朱唇的感覺早就不在,是她跟自個兒過不去,尤其又教心里好在意的人逮個正著。可惡!怎麼她就偏偏風流不起來?桂元芳悄悄握緊雙手,以為這樣,那顆瑟縮的膽子會听話地膨回原狀。
入夜的水寨四處皆有人輪番把守,岸邊與各座竹橋都分別安置著火把和燈籠,負責守夜巡邏的人瞥見她像個小女圭女圭由人背著,不禁對那男人笑道︰「韓兄弟,你背上那顆桂圓出啥事啦?不是同靈兒在水岸那里斗酒嗎?莫非醉到不能走了?」
另一名水寨手下道︰「小別圓要真醉到不能走,靈兒八成已醉得滾下岸了。咱上回同桂圓也斗過一回酒,嘿嘿嘿,就數她狠,咱甘拜下風!咦?韓兄弟,臉色青青的,不太好看,出什麼事嗎?還是……瞧見啥不該看的?」
驀地,幾名漢子同時噤聲,面面相覷,其中一人忽而壓低聲量,道︰「韓兄弟……莫非剛才在水岸那端,靈兒對你桂圓小妹子……呃……那個……唉唉,這事在咱們‘三幫四會’里也不是什麼秘密,總之靈兒就對小泵娘和美姑娘感興趣,就可憐了趙爺家的芝芸丫頭了。你要想護著桂圓不招魔爪,不費點氣力怕斗不過敖家那小魔頭啊!」
「嗯!」
「沒錯!」
「就是如此!」
「便是這般!」眾人還連連附和。
哇啊!她招誰惹誰呀?
靜伏在男人背上的桂元芳越听臉越紅,正欲揚首澄清,韓寶魁已淡淡道︰「桂圓沒事,她在水岸邊睡著了,我背她回來。勞煩各位守夜,辛苦了,下半夜我會過來接替。」略頷首,他重新拾步踏上通往住處的竹橋。
水寨眾人早習慣他的沉默寡語,互道幾聲後,便也繼續巡夜去了。
回到兩人一塊住下的竹塢,塢中有二大房和一小廳,擺設皆尋常,自然比不過在「湖莊」時的住所精致,但亦整潔古樸,別具幽情。
用肩頂開竹門和細竹簾子,他踏入姑娘的閨房,把背上的「貨」卸下。
別元芳坐在榻邊,下意識捏揉兩腿,瞄著他把油燈點起。
不知為何,心虛的怪覺非但遲遲不退,當室內亮起稀扁,把他的峻臉切割出陰晴,這一瞧,又害她胸口連撞三大下,心虛加氣虛,虛得不得了,也不知在虛哪一條?
「腿還麻?」韓寶魁注意到她揉腿的舉動。
放好油燈,他旋身走近,一腳勾來椅凳,盤手坐在她面前,大有一副要與她長談兼興師問罪的模樣。
別元芳正襟危坐,忙道︰「不麻!不麻了!」
兩刻鐘前,他陡地出現,低喝出那句「你們在干什麼?!」,教她當場怔了,一時間答不出話。他踏步過來,手段有幾分粗魯地拎開纏抱她不放的石睿,兩男還大眼瞪小眼地交鋒了好半晌——
「別欺她心軟!」大的眼中噴火,語氣冷颼颼。
「我要定她了!」小的眼中也噴火,揮著拳加強意念,蠻得很。
「把自己變強再說。拿命去拚,不拚、不夠強,什麼都沒有。」
丟下那句話後,韓寶魁沒再理會面色鐵青的石睿,轉向仍一臉茫然的她,探出大掌,意思很清楚,要她乖乖把手放上,讓他拉她起身。可是……唔……她腿上還枕著另一個麻煩人物,腰也被摟緊,站不起啊!
他繃著下顎,鐵掌一扣一扯,眨眼間把撒賴爛醉的敖靈兒從她腰腿上扒開,也不管靈兒滾到哪兒去。
「……我我、我腿麻了……」她也不願啊!
一直坐著,後又被當成枕頭重重壓住,不泛麻才怪。
于是,他持續繃著臉,繃得江面都快結冰似的,仍是彎身讓她爬上背。
「十三哥……」她定住亂飄的眸光,喚得小心翼翼,依舊很沒膽地縮著脖子。「這事不賴我,我沒干壞事。我沒要讓他親的……我正要推開石睿,你便吼了,吼得我腦子里一片空白,哪里還記得要干麼?還有靈兒,我和靈兒是、是清白的,靈兒沒喜愛我,她喜愛的是芝芸——」稍頓,忙又解釋道︰「呃,那個……就算靈兒喜愛我,我也不會喜愛她……啊,我是說,我當然喜愛靈兒,但你知道的,絕非那種風花雪月、鴛鴦又蝴蝶的喜愛,我很清楚自個兒,我喜愛的絕對是男的。」咦咦咦?怎說到這上頭了?她雙腮忍不住潮暖,在他注視下額沁薄汗,再急呼呼地道︰「就算喜愛男的,我也不會對石睿下手,他小我四、五歲,還是個孩子哪,我怎忍心摧殘幼苗——啊!不是啦!即便他比我大,我也不會對他思春,跟他亂抱亂親的……」完了!她究竟說什麼啊?亂七八糟,越說越混!
韓寶魁目光深邃,起火的瞳底已制伏住了,墨中僅余淡金。
瞅著那張脹紅的臉蛋,听著她急切的解釋,他胸臆間的怒波稍霽。
為何生這麼大的氣?
他一時間也說不上來,見她被敖靈兒和石睿那小子「兩面夾攻」,像懸在兩頭餓獸中間的香肉,有種她就要被分食、撕吞入月復的詭覺,教他的心仿佛也被那兩頭獸一同咬中,激得他直想動粗。
全是因她心太軟、性子太過大而化之造成的。
隨意便允許別人親近,不自覺間沒了分寸,她再如此下去,怕要招來更多連她也弄不明白的「爛桃花」。
她與他親近,兩人長時候生活在一塊兒,若不談年少時相依為命的情分,也還得顧念多年來師兄妹的同門之情。他得護好她,往後自然有大把好兒郎等著她青睞,和她談起風花雪月、聊鴛鴦蝴蝶……忽地,稍靜的心湖猛又一激。光想著她和某個模糊的男性身影親匿在一塊的景象,他濃黑雙眉便要糾緊,喉中灼灼,似要噴出火。
莫非,他真教眾家師哥給徹底「燻陶」、「潛移默化」,把她當作閨女兒,一想到「女大十八變」、「女大不中留」,酸氣就直從喉間竄出?
「往後別單獨和石睿在一塊兒。也別單獨應敖靈兒的約。」他想過,從明日起,只要稍得空,日日都把石睿抓來好好鍛煉一番,小少年若要不肯,他大有法子激得那臭小子不得不答應。
他又道︰「還有,別動不動就和人斗酒。若被斗倒,會發生何事沒誰敢說。」
別元芳見他臉雖臭,可已沒如適才那般臭氣燻天,吊高的心終于歸位,她一手搔著額際,紅著頰,兩枚可人的小梨渦終于現形。
「十三哥,從來都是我斗倒人,這拚酒的蠻勁兒還沒誰猛過我,你別怕。」
眉間再打一個結,低嘆。「我就怕你這樣。」
「呵呵……」危機一除,她歡愉笑開,忽地躍起,像以往對他撒賴、逗他發笑那般,沒多想便撲進他懷里,臀兒還大方佔據他大腿。
「桂圓?」幸得韓寶魁身形雄健,臂力驚人,禁得起她突如其來的沖撲,才沒連人帶椅摔個四腳朝天。
藕臂緊摟男人粗頸,她笑語︰「十三哥,你不惱我,我就歡喜啦!石睿的事,我會好好地、努力地開導他。他心里總壓著事,定是一時間想偏了,才會對我這個大姊姊……嗯……下手。咱們江湖兒女火里來、浪里去,不拘小節,就當作……嗯……被小狽小貓親了一口。拜托!你千萬別逼他負責啊!總之,你別凶他,他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