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情話,彌足珍貴,或者終此一生,僅能听此一回啊!
他撫著她的發、啄吻她的手與馨腮,又道︰「我一開始也沒料到會在‘傅家堡’待這麼多時日。我當日答允過隱秀,以內力助她療傷,待傷勢痊愈,她不可再對你多有糾纏,但少林僧那兩掌下得好猛,她的情況時好時壞,直至近日才慢慢穩定下來,我也差不多該回‘白家寨’瞧瞧,誰知你卻闖進‘滄海之地’了。」想著向來謹慎的她也如此輕率,歸結起來皆是為他,傅長霄胸口不禁又熱呼呼一陣。
白霜月悄聲低嘆,嘆息里逸著滿足,把臉偎在他頸窩。
「我曉得怎麼進這片沼澤地的,之前太叔公領我走過一次,我便記起了,要不是行至半途遇上傅隱秀……」
「隱秀對你做了什麼?」傅長霄一驚,忙垂首注視她。
她躊躇著,咬咬唇,最後仍道︰「沒什麼。她只是誘我踏錯腳步,瞧著我雙腳陷進暗沼里。」
結果說來說去,始作俑者還是他那位行事常出人意表的孿生姊姊。
暗長霄的五官不自覺又扭曲了,連作好幾個呼息吐納,才費勁兒按捺住極欲動手殺人的怒焰。
都說了,全怪他一時心軟,他要冷酷絕情,就該在當時廢掉那女人一身武功,省得她繼續造孽。
頭一甩,抓回神智,他把懷里的小腦袋瓜重新壓偎頸窩,供她棲歇,沉聲道︰「你陷進黑沼里,隱秀救你,但她要你答應她所提的那些條件,是嗎?」
「……你都知道了?」頰好熱,有些難堪,更有幾絲委屈,但,都能忍的。以往,依她吃軟不吃硬的脾性定是與對方力持到底,沒絲毫轉圜余地,可如今當真不同,她的身體不再是她獨有,有了這層體認,那些傲然不屈、執拗頑強的堅持,似乎變得不再是最最要緊的了。
「我不想死在這片沼澤,我想見你,好想見你……我、我答允她了。她說,要讓她香幾口,我最後還是點頭了。然後她救起我,點我穴位,把我藏在巨石後,取走我的銀劍……過沒多久,你便來了。」
「嗯。別想了,隱秀的事我會處理。」重要的是,她此刻在他臂彎里,兩人解開所有心結,情意坦坦然,不再隱晦。
「可我已答允她……」苦惱了!「白家寨」的大姑娘一向重然諾的呀!對方說任她「香幾口」,唉唉,當下應該問得更清楚些,究竟得被親幾次?且,親在哪個地方啊?只怪當時身子下陷得好快,她太急,沒能多想。
「那就反悔到底!」抱住她的健臂陡攏,語氣既冷又火,再現「天梟」本性。是那女人毀約在先,說好他助她療傷,她不再擾他的妻,既是這般,還需守諾嗎?
「嗄?」白霜月又是一怔,一手悄悄護在肚月復上,像怕男人把她摟得太用力,沒留神要壓傷什麼似的。
反悔到底嗎?唉……記起適才傅隱秀咬住她唇辦時的眸光,還有她吐在耳畔的話——
……咱們慢慢來,往後的日子還長,不急。
老天!她只覺得頭好疼。兩個「天梟」都愛她,可她愛的只這麼一個呀!
「霄……」她低喚,雙臂主動攬住他的頸,感覺他側頰輕蹭著她。
「我沒事。」她說,氣息溫熱綿軟。「我也沒惱傅隱秀了……」
他似要說話,她不讓他說,唇密密堵住他的,好一會兒才放開,喃道︰「她帶你來,讓我親耳听見你的情話,我好歡喜,所以我不惱她了。其實仔細想想,她從未真正下手傷我,你別找她算帳,可好?你們倆武功相差在伯仲之間,真狠斗,要鬧得兩敗俱傷的。況且也得顧及娘的感受,你別尋她晦氣了。大不了我以後避著不與她打照面,她便親不到我了。又或者,她還會找到更好的姑娘,那姑娘也會喜愛上她。」
「你你……你這傻瓜。」哭笑不得,心中憐她,傅長霄真不知該如何說她才好了。
白霜月故意拿鼻尖蹭著他的鼻翼,認命笑嘆︰「是啊,我是傻瓜,倘若不傻,怎會愛上‘天梟大爺’,傻呼呼追著他跑?」
由不得她不愛!男人的詭眼激揚出燦爛流光。
她的唇被瞬間佔領,呼息與心韻皆亂,大亂,亂得無法無天,亂得失去一切圓規方矩,但再亂也無所謂,她甘心情願。
笑著。縱使一身髒污、狼狽不堪,她仍笑開懷,與他親親愛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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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後
春的氣味當真攪纏在高原風里。
即便一輪霜月懸掛在寶藍天幕,霜月白,白霜月,月霜白,映照著西塞雪原,夜風中已有幾絲春信將至的暖味。
馬蹄輕快地踩過薄雪,格答格答作響,月光將兩匹大馬和馬背上的人影拉得斜長,在這奇清的雪地中,相伴的兩人有種浪跡天涯的落拓瀟灑。
他們當然沒要走闖天涯,刀光劍影的日子不比塞外自由自在的生活。策馬在廣懋大地上飛馳、在平曠雪原上信馬由疆、在牛羊群里穿梭,又或者往遠處去,看那些大山大河,拜訪散落在四處的高原族朋友,這般舒心日子有誰不願過?
沒要闖天涯,卻該是時候下馬扎營、好好休息了,但兩人似乎都愛上此刻夜月下的雪原,不覺累,想這麼相伴往前。
又走一段,前頭那匹大馬超前約半個馬身,馬背上一身素衫、罩著薄裘的白霜月回眸,靜謐謐勾唇,道︰「今晚若不歇息,明早便可回到‘白家寨’。」
後頭輕策馬匹的傅長霄淡應了聲,回道︰「累了就扎營生火,不需要趕路。」
「我沒累。我也不趕路。」她只是有件事一直忘記同他說,現下月光光、心不慌,或者是道明的好時機。
略緩馬速,待他齊頭跟上,鳳眸仍側凝著他。
「霄……」喚著,她對他探出一只小手。
「嗯?」傅長霄愣了愣,挑眉,看懂了她的意思,在她堅持不把手撤回的「逼迫」下,假咳幾聲,寬袖也跟著伸出,袖底大手與她交握。兩人分坐兩匹馬背,手牽著手,那影子清楚無比地投在雪地上。
唔……確實不像「天梟大爺」會干的事。太外顯的溫馨親匿。不過雪原很空曠,瞧不見半只小貓,他暫時可以由著她擺布。
白霜月難得流露出女兒家稚女敕的嬌態,愉笑染唇畔,她不禁搖搖他的手。
「春來時,咱們問娘要不要來‘白家寨’住段時候。寨子里熱鬧得很,草原上也有許多有趣的事兒,她也可上‘延若寺’逛逛,和太叔公說說話,你問娘願不願來,好不?」
暗長霄睨著她,似笑非笑。「你去問才對吧?我瞧娘疼你多些。」
「有,有嗎?」不能怪她質疑啊!她家這位婆婆同她所嫁的男人可說一般性情,不言語時,冷得教人直打顫,真開口說話了,語調卻既冷且凍。可丈夫與太叔公都曾提過,婆婆其實極喜愛她的。嗯……好吧,她多少有些感覺啦!常愛裝聾作啞的婆婆會開口與她說幾句話,但也就那麼幾句,再多沒有了。如今細思,她這次在「傅家堡」住下七、八日,印象中婆婆好像只同她說過話……唉,姓傅的人家都這麼怪嗎?腦中不由得浮出幾張面容,最清晰的莫過于那位鐘情的女子。想想,她也嫁作「傅婦」了,有天也要變怪吧?
「怎麼?」傅長霄單眉再挑高。「又嘆氣、又忍笑,一臉怪樣。」見她顯得孩子氣的神態,他心悸動,五指將她的小手扣得更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