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泉在胸中直冒,單單舌忝咬她的小手已然不足,他倏地揭開礙事的帷帽,傾身湊近她的蜜臉,作勢要吻。
「啊!」白霜月輕呼,沒被握住的一手忙伸出擋住他那雙琉璃眼,怕教人瞧見。她顧著他,結果女敕唇便遭劫了,被重重啄了一下。
「你這人——」這是茶棚啊!雖然小小一處,可有好多雙眼楮看著啊!
她臉蛋燒燙,下意識要推開他,身旁的男子霍然間卻移形換位。
暗長霄單袖擋在她面前,另一袖拋出那頂帷帽,去勢強猛,直攻某處方位。
「哇啊啊∼∼需要這麼狠嗎?!」駭叫聲大起,是個湖綠勁裝的小泵娘家,見帷帽疾旋飛至,她往後急退,慌亂間輕功使得不錯,就是身形難看了些,逃得一點也不飄逸。
「霄!」白霜月大驚,生怕那小泵娘無端端喪命在帷帽下。
千鈞一發之際,一隊人馬由上道上策馬趕來,一名黑大漢忽地從奔馳的馬隊中飛躍起來,搶在前頭,直撲向茶棚。
「十三哥快來——」小泵娘喊聲未歇,黑大漢已然奔至,那頂追擊一段距離的帷帽勁道已弱了幾分,當下被黑大漢的鐵臂劈作兩半。
那小泵娘見救星駕到,攀著黑大漢的手,一張嘴動得好快,清脆便說︰「十三哥,我沒惹禍,真的沒有啊!我只是听到那位姊姊要托人送信到‘刀家五虎門’,心想咱們也要上刀家,所以好心想幫忙,可她身旁那位仁兄好不講理,啥話都不及說,他就先陰了我一招!十三哥,他、他他——咦?他的眼楮?!」
小泵娘瞧見他的眼,黑大漢也瞧見他的眼了。
白霜月只覺寒意竄上背脊,額際不禁疼痛起來,不單是因為小泵娘和黑大漢,更因為那支紛紛圍將過來的馬隊。
為首的男子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看著她,嗓音奇異的溫和。「霜月妹子,听說你嫁人啦?」
白霜月內心苦笑。
「義天大哥,別來無恙。」說著,她也學那小泵娘攀住黑大漢的姿態,兩手勾緊身旁男人的臂膀。
後者肌理緊繃,寬袍下暗蓄勁力,驚得她心頭猛顫,倒是他神情瞧起來自若得很,即便和刀義天「仇人相見」,琉璃瞳迎向對方那雙意味深長的黝目時,也沒掀起絲毫的波瀾。
難道,這才是她該擔心的嗎?白霜月唉唉嘆氣。
第六章黯飄流茫茫銷魂
「來來來,干了這壇換下一壇!咱們不打不相識,酒逢知己千杯少啊!呃……呵呵,雖然咱們還算不上知己,不過當個酒友也是可行!來!我先干為敬!」咕嚕咕嚕∼∼呼……好痛快!
暗長霄瞥了眼兩大步外席地而坐的小泵娘,後者捧酒狂飲,些許酒汁避無可避地從兩邊嘴角溢出,那姿態比漢子還要豪氣。
他亦席地坐在石階上,身邊同小泵娘一樣,都滾著十余個空空如也的小酒壇,他手中也還握著一個,壇中還剩一小半酒。
夜中飄散著桂花香氣,當然,尚有濃濃酒香。
他晃著掌中小壇,嘴角微略勾弧,冷淡且嘲弄,長睫半掩住琉璃光輝。他怎會在這里?呵!
事情就這麼月兌出掌控,變得好生詭異。
比如——
仇人相見,該是分外眼紅.他曾出手打傷刀義天的愛妻,如今雙方再相逢,沒斗個你死我活便算了,他竟堂而皇之地踏進「刀家五虎門」的大門,當起刀家從西塞來的「貴客」。
算來,他是「夫憑妻貴」吧?哼哼,有趣!
鱉異的事還多著,又比如——
明明說報完信便走,沒料及報個信還得花上五天五夜。他進刀家大門當足五日的「貴客」,這五日夜,無論他走到何處,隨時有刀義天的人明里暗里緊盯著,即便現下在石園小亭里飲酒,盡避園內瞧起來寧靜沈幽,園子外怕是內三圈又外三圈,全派人給密密把守了。
今晚,他沒安分待在刀家撥給他夫妻倆住下的院落里,偏偏盤踞在出入內院與外廳必得經過的石園,此舉是有意要擾得刀家上下人心不安。
他若存心生事,派再多人緊盯亦是無用。
想他來去自若,這區區小陣哪里奈何得了他?能教他甘心收斂野氣、捺住脾性的,除了妻子還能是誰?
而關于這一點,顯然對頭也已瞧出,且利用得十分徹底。
酒香隨著他輕晃的力道加倍濃郁,他仰首灌下一大口,美酒入喉,頰面溫熱,他不禁伸掌淡撫。不知自個兒此時是何神態?臉上有笑、無笑?抑或似笑非笑?
她是他的弱點。隱秀如此說過。
「天梟」有了弱點,還能是「天梟」嗎?呵呵……是啊,他便大方認了,她不僅是他的弱點,她還是他的魂。梟之魂。失了她要失了魂,他的命中來了一個她,從此命里有她,不能割舍。
「天梟」有魂,就僅是個動了情的男人,舍不得、狠不起,「天梟」已非原來的「天梟」。但,那又如何?他甘心情願,他自樂,他就要心里住人,讓那人把他攪得既惱又愛,怒極憐極。
他可以為她而被牽絆在此,但那些人若以為留住他,便能從他口中打探到更多另一位「天梟」的事,那是發白日夢了。別說他派出去的人尚未回報隱秀接下來的動向,就算知曉,他也懶得多說一句。
「喂……梟大爺,我都先干為敬了,你怎麼沒跟上來?放我獨自一個狂飲,我豈不成寂寞人了?」小泵娘酒膽驚人,酒量更驚人,飲下了幾小壇烈酒,說話依舊清清脆脆,不含糊。
「我不姓‘蕭’。」薄唇音冷,他仍是維持著慢條斯理的喝法,一次一大口。
「耶?你肯開尊口同我說話了!炳哈哈,看來酒喝多了還是有好處,不像我十三哥說的那樣,總說飲酒傷身又傷情。我開導過他好幾回,想灌醉他,教他領略醺醺然的好處,他總不依。」直接把對方反駁的話拋到腦後,「咚」地又拔開另一個小壇,仍喊著︰「梟大爺,我知道你和刀家有那麼一點兒不大不小、有點痛又有點癢的過節,別煩哪,這些壇酒是我特別從他們酒窖里挖出來的,咱倆一塊兒痛飲個精光,教他們瞧著肉痛,你豈不快活!」
小泵娘不僅酒膽大、酒量過人,連膽子也大得緊,見他在石園小亭獨徘徊,非但不懼,還敢邀他同飲。但,傅長霄發現自己倒還能容忍她說話的方式,放她一個在那兒唱獨角戲,她也自得其樂,險些沒把祖宗十八代全交代過。
喝過幾輪酒,傅長霄從她口中知道不少事——
她姓桂,名元芳,小名「桂圓」。那日徒手劈破他帷帽的黑漢子是她十三師哥,姓韓。
她與那姓韓的是「洞庭湖三幫四會」敖老大的手下,敖老大得知近日江湖上有一龐大勢力要來與「刀家五虎門」為難,特意遣人趕至湘陰報信,恰在趕來的道上與刀家馬隊相遇,桂小泵娘嫌他們光說正經事好氣悶,連馬速都給拖慢,便先行策馬跑至前頭的小茶棚等人,這才發生後頭的事。
又是個報信的。瞧來,霜月來不來這一趟也沒啥差別,刀家自有在江湖上的相與們眼巴巴趕來提點。
隱秀把事情鬧騰大了,攪得中原武林烏煙瘴氣。他先前漠不關心,且由著她去攪弄,只要她別來擾他夫妻倆的生活,他對她的所作所為毫無異議。「天梟」原就不是多好听的名號,孿生姊姊愛用,又做得較他徹底,那很好。相當好。
現下,他是興味十足了,有種野蠻的怡然,等著看一切如何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