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場賽事結束後,幾位眼尖的百姓發現刀義天攜妻子在旁觀賽,不禁鼓噪起來,要他也下場踢一局。
他拒絕不了,最後真綁了腰巾上場,不顯輕身功夫,僅靠腳勁和技巧。
她的心跳得好快、好響。當他在場上,她的雙眼根本無法移開須臾,幾乎是一瞬也不瞬地看著他飛奔、旋身、跳躍的靈活身影,真是精彩絕倫、扣人心弦。盡避廣場邊圍觀的百姓不時發出熱烈的歡呼聲,震天價響,把她的耳也震得嗡嗡嗚鳴,可她眼里只見得到他。
始終,只看著他一個……
此時,獨自坐在房中小廳里,慕娉婷一手支頤,微微出神地揉著手中的水絲帕。邊角的地方有她親手繡的「蝶戀花」,她指尖滑過那精細的小圖樣,水絲輕軟,她方寸亦輕軟。
刀義天帶著她,在晚膳前策馬返回刀府。
用過晚膳後,刀家的男人們以及幾位「五虎門」的師傅,在議事廳里商談事務,慕娉婷則陪著婆婆閑話家常了好半晌,跟著又陪著婆婆至弟妹杜擊玉的琴軒,听她彈琴吟唱了幾曲新作後,才回自個兒的院落。
回到房里,錦繡丫頭已幫她弄好取暖的火盆子,在屏風後的浴桶中也備妥熱水,她遣小丫鬟回房休息,無需服侍她沐浴。
而此刻她坐在小廳里,今日在外奔波所沾染的塵土皆已洗去,她換上干淨舒服的月牙白襦衣,軟裘隨意搭在肩頭並不系緊,一頭洗淨、拭干的烏亮柔絲任其自然垂散,有一下、沒一下地揉玩手里的帕子,神思幽幽。
今日蹴鞠賽結束,她原想拿出隨身的這條水絲帕替他拭汗的,但想歸想,她仍矜持著沒有動作。
唉,她又多件事得謝他了,他讓她愈加認清自己,原來她膽子其實好小,臉皮也很薄啊!
門外傳來沉穩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她呼息略緊,剛揚起柳眉兒,那人恰已推門步進。
刀義天似乎沒料及會見到她坐在小廳,跨門而進的腳步不禁一頓。「不累嗎?怎麼還沒上榻歇息?」邊問,他反身闔上門。
「我……還不雷。」她刻意等他,卻不知等到了他,她究竟要問些什麼。
刀義天內心不由得暗暗苦笑。
他故意拖到現在才進屋,心想這會兒她早該上榻就寢才是。成親雖已兩個月,窗紙上的「薯」字剪紙仍簇新漂亮,獨處在這喜紅滿布的房里,他依舊教她感到尷尬、不自在。
彼此需時間適應,他卻老早便對她心生好感,仔細推敲,該是洞房花燭夜與她初會的第一眼,他腦中當時迅捷地浮現「舒服」二字。
她給人的感覺一直這麼舒服,舒服得讓他情難克制,一而再、再而三想去親近。他無須壓抑欲念,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丈夫對妻子興起親近念頭,那是再天經地義不過的事,但他不願嚇著她,以夫妻名義強要她的身心。
瞄見她手里緊扯一物,他微笑淡道︰「帕子質料瞧起來極好,蝴蝶和小花也是你繡的吧?」
「嗯。」她忙點頭,有些獻寶似地攤平巾帕。「是水絲,不是尋常的絲,得從生絲當中精挑細選,然後還要經過好幾道水磨的工夫,才能紡出這種成色和質地。這繡圖叫做‘蝶戀花’,亦是用水絲繡成的。這圖可大可小,若是用在喜幛、桌飾、門飾、被面或枕頂,就得把布局拉得大些;要是繡在荷包等小囊、小袋,或是煙絲袋、折扇套等小物件上,就得縮得精巧,然後我……我……」臉一熱,她似乎把話扯遠了。
刀義天忍俊不禁,低笑道︰「怎不說了?」果然隔行如隔山,小小一方絲帕仇能做出好大文章。
「你不愛听的。」她咬咬唇,想把帕子收起,一只溫暖大掌驀地按住她的柔荑。她抬起臉容,見他雙目熠熠,眉字間有著教她悸動的神氣。
「我愛听。何況,你的聲音極悅耳,很動听,挺適合在睡前听。」他嗓音持平,仿佛說著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
慕娉婷左胸狠狠連顫三大下。她不曉得他是否又在捉弄她,這男人……總是教她捉模不定啊!
她下意識眷戀起他的掌握,那手心硬繭輕蹭她女敕膚的感覺,溫熱中帶著奇異的麻癢,微黥微刺的,惹得她膚漫嫣色,恍若發燒。
「我才沒有——咦?」她話陡頓,因一滴、兩滴的水珠落在他覆著她小手的黝黑手背上。她眸光循著望去,才發現他抓在一側綁住的發束正滴出水來,已濡濕左襟,而他的衣衫似隨意套上,前襟松垮,腰帶亦簡單打個結了事。
「你洗了發,不把水氣拭干會著涼的。」還頂著一頭濕發定在寒夜里,水珠滴滴答答的,他……他以為他身子骨強健,就這麼「恃寵而驕」啊?
刀義天放松她的手,將手背上的水珠甩去,低笑道︰「以為你已睡下,不想進屋後擾了你,就在後院井邊沖了澡,順道洗發,打算進屋後再換干淨衣褲。」他逕自走至衣櫃取衣,在一疊疊折齊的衣物中翻找。自迎她入門,房里一切都是她在打點,有些東西改了地方收納,他要找齊整套衣物換上,還得花些時候。
一抹縴細的影兒來到他身畔,往櫃里采出秀腕,眨眼便把他需要的中衣、里褲等等全取齊了。
「給。」她兩眼平視他胸膛,把干淨衣褲塞到他懷里。
刀義天咧嘴笑了笑,炯目細眯,竟不進屏風後換衣,而是當著她的面,慢條斯理地解開腰綁,月兌下微濕的衣衫。
他清楚听見抽氣聲,用不著抬頭看,也猜得出他的娘子肯定羞得滿面紅潮。唉,她總得適應他的存在,看慣他的赤身啊!
這一方,慕娉婷果如他所想的那樣,淨白瓜子臉瞬間被染作大紅顏色,但她沒立即移開眸光,而是怔怔瞅著丈夫在她面前「寬衣解帶」、「春光漸現」。
一直清楚他身材高碩、結實而有力,但當少掉衣物的遮蔽,他粗獷的上身全然袒現。糾結的臂膀、寬闊厚實的胸膛、分明壁壘的六小塊月復肌、窄扁而無絲毫贅態的腰身,在屋中淡映喜紅的燈火下,他古銅色果膚瞧起來油亮油亮,教她……明明頰生津液,喉頭卻又矛盾地直發燥。老天!
直到意會他要拉下褲頭了,她才咬著唇趕緊撇開臉,狀若忙碌地往櫃子翻找。
「在找什麼?」突地,男性氣息從身後包攏住她。
她如受驚小兔,旋身,男人離她好近,近到雙臂一抬,就能將她困在衣櫃和他之間。唯一慶幸的是,他至少把衣褲都套上了。
「我、我找棉布,棉布吸水力好,可以把發上的濕氣拭得好干淨,就、就不會滴水……別頂著濕發睡覺,天很冷,要犯頭疼的。」她話說得結結巴巴,手里已抓著的大塊白棉布想也未想地便往他頭頂一罩,膽小地試圖遮住他猛竄火焰的深瞳。
那目光太濃、太灼、太嚇人啊!
拉開圈著他發的細帶,她踮高腳尖,伸長藕臂,費力地揉拭他的頭與發,擦得好專注、好賣力,也擦得氣喘吁吁,沒察覺整個人兒幾乎傾到他胸前了。
刀義天任由她擺布,就在她力道慢慢變得輕緩、像是要退開時,他驀地出手臂橫過她腰後,順勢摟緊她的身子,听見她又倒抽了口涼氣,他另一掌已如飛鷹撲兔般扣住她的雙腕,不容掙月兌地壓在他衣衫微敞的胸膛上。
頭頂的棉布被他甩開,發絲披散的峻容陡現,發未成束,為那張稜角分明的臉憑添濃濃的野蠻氣味,目中的火仍竄著,忽明忽滅,一貫的強勢,似是解開封印,沒想再費勁地壓抑住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