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杜擊玉一怔,仰高小臉近近瞅著他。見他神情古怪,峻目在殷紅的幽光中閃爍,下顎又繃得好緊,像是窘迫至極、遍尋不到解決的法子,卻又不得不硬著頭皮面對。
他內心尚有什麼顧忌?
「為什麼不能?」她鼓起勇氣,盡避頰已霞燒。「我們成了親,是夫妻了,圓房是理所當然的事,不是嗎?」
「我們……」
「你不想和我圓房嗎?」
「不是……我……」沒料及她的問話如此直接,語調柔軟無辜,卻犀利得教他難以招架。
口中不住地吞咽唾液,他深呼吸,硬聲道︰「妳、妳還不行……萬一要是懷了孩子,妳身子怕要承受不起,所以……不能冒這個險。」
噗噗噗!她心花又朵朵綻放了,那蜜味濃濃泛起。雖然談論這話題讓人好生羞澀,使得她臉熱心更熾,但見他峻顏較她還不自在,輪廓僵硬猶如刀鑿,粗糙掌心竟滲出溫汗,杜擊玉的羞赧不禁稍減,反倒對他強作鎮定的模樣感到興然。
她想,她心腸是有那麼一點點「惡毒」的,知他嚴肅又不苟言笑,好不容易拽到他丁點兒弱處,就啥兒也不理,盡要挑開他冷靜自持的表相。
誰教他窘困的樣子這般惹人心動?
沒法子呀,既已心動,又怎能不去招惹?
「莫不是要再等足四個年頭,直到我將余下的四顆『續命還魂丹』都服下了,確定心疾已然痊愈,咱們才能成為真正的夫妻嗎?」邊問,她一只藕臂邊悄悄地探到他腰後,環抱著,感受到他健壯身軀猛地一顫。
她輕嘆,吐氣如蘭。「恩海,那還好久哪……況且這麼做,豈不是相互矛盾了?你娶我最終的目的是為了讓娘親歡喜,她不是盼著你們幾個兄弟娶妻生子、開枝散葉嗎?你既已尋我幫忙,我定要為你做到的。」
听得這話,刀恩海肚月復如挨一拳。
他要她幫這個忙,起因毫不單純,他卻卑鄙得不敢坦誠。
他兀自怔忡不已,听見她啟唇又語︰「恩海,這身子我自個兒知曉的,我其實沒那麼嬌弱,已受得住許多事了。往後,我還要乖乖地調養練氣,讓自己越來越強壯,像尋常人一樣地生活,不會再給旁人添麻煩……」她白頰浮暈,病色幾難瞧見,微微笑喚著。
「恩海……若是咱們有了孩子,娘能遂其願,她會很開心、很快活的,這樣不好嗎?我希望她開心,也希望你開心,你們歡喜,我也會很歡喜的。在尚未求到『續命還魂丹』之前,我從不敢作這樣的夢,怕自個兒命太短、福分太薄,沒法走下去,如今能成親、甚至能孕育孩兒,這真是奇妙的事兒,不是嗎?」而最最奇妙的,便是與他的情緣,希望兩人相知相守、永世不分。
她的神情和軟語教他心痛,心亂,氣血急沖。
驀然間,強而有力的單臂橫過她的縴腰,他發狠一般地擁緊她,幾乎教她足不沾塵。
杜擊玉輕呼了聲,隨即將自己投入他強悍的力道中,兩條細瘦的手臂亦牢牢環住他的腰身。
她再次仰起美臉兒,在朦朧幽光中凝望他的深邃臉龐,大膽地、笑意輕染地問︰「我們要回房了嗎?」春宵一刻值千金呀,她和他已虛擲太多。
男人的眼瞳黑得發亮,如浸婬在清澄水中的玄玉,閃動著、潛伏著,全是不為人知的神秘輝澤。
她的心房顫動了,身子愈來愈熱,四肢在他的擁抱下詭異地感到酸軟,柔若無骨地偎著他強壯的身軀。
她清楚地察覺到,過往那些奇異的夢,那些不知羞恥、一次又一次去親近他的夢,今晚都將一一實現,她與他就要在一起了。
「我們是該回房了。」刀恩海忽地啞聲低語,單臂再次將她提高。
他的臉龐傾近,溫熱氣息一下子拂上她的雪膚,下一刻,那張方正的唇覆住了她的小嘴。
這是適才見到她出現時,他腦中一直想做的。
在回房之前,他要先在這一片幻境般的雪夜紅光中,親吻她。
好好地,親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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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有催情的能耐,更何況彼此早已心中有情。
再難抑制,亦無力抑制。風火雷電一般,波濤洶涌似的,將兩具純潔的身軀糾纏在一塊兒,憑著本能去探究著、模索著,用力地擁抱,渴望滿足對方,也渴望被滿足。
他們是如何結束那個吻、回到新房的?刀恩海記不太得了。似乎是她又來拉著他的粗掌,如以往一樣將他帶開,而他跟慣了她的步伐,自然隨她而去。
他記得她微涼的柔荑,綿軟女敕滑,如一團輕霧,卻以堅定的力氣握住他的,教他從掌心漫開一股酥麻感,往四肢百骸里流竄。
當那雙小手忙碌地為他扯開腰帶、摘下系在胸前的喜彩,跟著月兌去他身上的大紅吉服,甚至進而撫上他赤果的胸膛,以柔掌親密地熨貼著他粗厚的胸肌時,他的心口變得太灼、太熱,心跳震動如鼓,因她嬌美且羞紅的神態,也因那大膽又生澀的踫觸。
他細汗密布,氣息濃灼,黝目漸被一室的喜紅燻染,模模糊糊、朦朦朧朧,只有她的臉容如許清晰。
他允許自己沉醉,由著她成功地引發他的悸動,男人的滾騰在她的細致中,潛藏的獸性高漲,有了情愛,就顯得別樣溫柔。
他的黝黑強健與她的雪白柔軟如此地截然不同,在火的燃燒下,卻融入彼此的骨血里,再也分離不開。
從此,他不再是單純的獨自一個,他的命里有她正式的介入,他們是一對兒的、有名有實的夫妻。
熱烈地糾纏過後,簾幃內尚殘留著歡愛的氣味,甜甜黏黏的,在鼻間縈回。
注視著鴛鴦枕上那張微微汗濕的美臉兒好半晌,他探出手撥開黏貼在她細頰上的發絲,動作輕緩得不可思議,怕要擾了她。
美好的花朵,如今教他攀折在手。
他的心疼痛卻滿足、矛盾也喜悅,百味雜陳,一時間厘不出個方向,只曉得,太完美的她配給了滿身缺陷的他,他不能教她受了委屈,他總是要待她好、讓她快活,盼望夫妻之間的情緣細水長流、一世相守。
拉過錦被密密覆住那縴細身子,他悄悄坐起,跟著掀開兩邊簇新的床幃,絲毫沒將床幃外的沁冷寒意瞧在眼底,他散著發、赤身地下了床榻,連鞋也不套,筆直地走入房中內廳的一道山水屏風後。
那後頭擱著一只大浴桶,桶中仍留著他的新嫁娘昨夜沐浴餅的水,水仍清澈,只是過了一個寒夜,水面已結出細薄冰霜,凍極。
他渾不在意,先是捧起一掌冰水洗了把臉,冷意沖上腦門,暫且滅了幾分體內的熾火。
深吸了口氣,他緩緩跨入浴桶申,又緩緩地沉浸而下,讓水漫至肩頸。寒意倏地逼迫,他也不運氣抵制,只略微粗嗄地呼出胸中灼氣,在沁冷的包圍下緩緩地合起雙目。
懊要召回遠揚的自制能力了。
那些成真的美夢讓他太過沉迷,壓在胸中的熱情被催引得連連猛爆,而她細致如瓷,病猶未愈,如何承受得住?
罷毅的嘴角微乎其微地沁出苦笑,他微仰,後頸擱在木桶邊緣,淡然想著,若就這麼窩在冷水里直到天明,似乎是個挺不錯的主意。
他似乎坐了許久,久到體溫已適應了一桶子結霜的寒水,在冰冷中靜靜假寐,直到屏風外傳來細碎聲響。那人動作好輕,腳步巧盈,但仍逃不過他驚人的耳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