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莉雅繞到他面前,不懂他在別扭什麼,仰頭再問──
「你在這里等我,是不是有話要說?」
幽暗中的褐眸刷上深沉的陰郁,像要望進靈魂深處般地盯著那張秀麗臉蛋,終於,薄唇艱澀地掀動──
「他就是你男朋友嗎?」
「呃?誰?」有這號人物嗎?怎麼沒人通知她?
「剛才載你回來的男人。」他濃眉挑動,嘗試化開眉峰的糾結,「你和他談得很開心。」
適才她的笑,很輕松、很溫暖、很自在,像托斯卡尼朗秋下的山色,如縈回在舌腔中的葡萄香,相他在記者會上所看到的笑容全然不同。
手掌輕握成拳,抵在唇下咳了起來,費斯忽然覺得胸腔中悶著一股氣,繃得發痛。
駱莉雅怔了五秒,終於恍然大悟,不由得笑了──
「你是說張哥喔。他又不是我男朋友,他是GH台灣分公司的督導,我們只是普通朋友,而且人家早就名草有主了。」
見他抿著峻唇,沉靜又專注地看人,她心更促,想也沒想就繼續說下去──
「今天記者會結束,大家鬧著要去張哥家里玩,同期的幾個姊妹都在,還有一些姊姊,我也就一起去了。然後……晚上又去東區的KTV唱歌,然後有人的老公、小孩、男朋友打手機來催,然後就各自解散啦,然後我和其他兩個同期沒人接送,又下著雨,張哥就開車送我們回家了。」咦?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自動自發,回來還會報告一天行程?
半埋進大翻領里的臉已完全露出,卻還是緊盯著人,神情變得古古怪怪。
什麼意思嘛?專程來這里跟她大眼瞪小眼嗎?!
「要是沒事,我要上去了。」她略帶賭氣地說,跺了跺腳,調頭就要走開。
「莉雅!」他沖口而出將她喚住,靜沉的音調微揚。「為什麼你沒人接送?你男朋友呢?」
男朋友?她困惑地擰眉。前任的男朋友在大三時就吹啦。
「今天記者會上,你說你有要好的男朋友。」那張峻臉再次悶悶地縮回大翻領中。
「我有說嗎?喔……你是說那個──」她記起當時狀況,不提便罷,一提就想到他的「惡行」。「誰要你在記者會上開那種惡劣的玩笑!」
「我開什麼玩笑?」他挑眉。
「你……你、你故意誤導媒體記者,讓他們以為你在跟我求婚。」冷靜、冷靜,現在夜深人靜,不能太張揚。她雙頰又嘟了起來,眼楮好有生氣。
「你不知道現在媒體多可怕嗎?再加上一些無孔不入的拘仔隊,他們要新聞,你給他們新聞就好了,為什麼拖我下水?利用我造勢?他們……他們只要抓到一點點因由,就會開始捕風捉影,會以為你真的對我有意思,把你在記者會上開的玩笑全部當真。」
「不是開玩笑。」他克制著自己不去踫觸她,不能沖動地壞了一切。「我說的就是心里所想的。」
騎樓下的風細微微的,雨也細微微的,駱莉雅只覺陷進一團奇異的渾沌中,傻愣愣地望住他,呼吸卻越來越急促。
「你為什麼跑來我家樓下,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不是這樣,不應該是這樣的啊……
她想像中的愛情是甜蜜而浪漫的,但他的步伐太大、太快,硬是急急逼到面前,震動她的心魂,卻也讓她害怕疑惑。
他頭發紊亂有型,深邃的眸底閃爍光芒,那種別具深意的認真神態再次浮現。
費斯往前跨出一步,駱莉雅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接著,他又跨出一步,又成功地把她逼退一步,直到她後背完全貼在牆上,無路可退。
「你、你想做什──」她仰著臉,小嘴驀然間被他吻住。
「唔……」她逸出細微的申吟,想扭開頭,他的唇卻如影隨形地含住她的,然後雙腕已分別被他握緊,壓在牆上。
他沒有擁抱她,只是將她困在牆與自己中間,專心而熱烈地品嘗她唇齒間的芬芳,攫取她女性的溫柔,他的義大利熱情在胸口燃燒,為她燃燒,幾乎將他整個人化成一團火焰。
或者,她潛意識中也在等待這個吻?!
初初的驚愕沉潛了,淡淡合上眼睫,四片唇瓣濕潤熾熱,她在他的男性氣息中逸出輕吟,然後是他的舌,要命地撩弄吸吮,她身體緊緊發顫,如果不是背貼著牆壁,雙腕又被他握住,她真要站不穩腳。
不記得最後是如何結束,也不記得是誰先放過誰,兩張唇雖然分開,但他的寬額仍抵著她的,鼻尖親匿地頂觸她火紅的女敕頰,兩人的呼吸紊亂不堪,相互交錯著,噴出熱燙的氣息。
「你答不答應我?」
「嗄?」她腦中部是銀光,還找不到方向出來。
「求婚。」手掌改而握住她的小手,好像怕她跑掉似的,此時他的眼又深又亮,一閃一閃的,讓她想起梅迪尼莊園的夜空。
「你答不答應?」他鄭重再問。
駱莉雅定定地看著,想叫他不要亂開玩笑,可是見到他執拗專注的神情,竟然說不出口。
老天,他該不是來真的吧?!
他的個性一向嚴肅深奧,什麼時候也變得像個「義大利人」,決定放膽玩一場即興的愛情游戲嗎?
「為什麼要我嫁給你?」她感覺到他掌心的溫熱,也意識到他微顫的手勁……他在發抖嗎?為什麼?是冬雨的關系嗎?他的毛衣畢竟單薄呵。
「我說過了,我喜歡你的笑。」聲音低嘎得不可思議。
她深深呼吸。「你不能因為喜歡我的笑,就要我嫁給你。這樣……這樣是不夠的。」
「對我來說已經足夠。」他低喊,俯下頭又想吻住那張反駁他的軟唇。
「不要──」她用力掙扎起來,他的吻落在她臉上、頸上,仍試圖去侵犯她的唇。「放開我。你、你再不放開,我真會大叫。」
他如願以償地壓住她的芳唇,卻不敢進一步放縱,因心髒抽痛著,因她在哭泣,他嘗到了她眼淚的咸味。
費斯怔怔抬起頭來,在黯淡中分明她的臉容,慘白下,那對眼眸特別清澄,幽幽地凝視著自己。
看來,他又把一切搞砸了吧。
他擺月兌家族的緊迫盯人,鼓起勇氣嘗試,還是搞砸了這一切。
眉眼陰郁,他卻微微一笑──
「我忘記你還有一個要好的男朋友,他如果跟你求婚,你一定很高興。」說著,放開了她的手。
駱莉雅弄不清自己的心緒,只知就像一團被貓兒玩弄過的毛球,所有線絲都亂了原本的次序。眼前的事如同一出鬧劇,她拒絕他的邀演,卻彷佛失落了什麼,胸臆間已覺疼痛。
沒道理,沒道理的。
她知道該對他解釋,但解釋過後,又能如何?
她要的愛情不是這樣,但愛情真正的面貌,又有誰可以告訴她?
她擦著頰邊的淚,輕輕地吸了吸鼻子。
見她迷惘又無措的模樣,費斯神情黯淡,埋進大翻領中的唇低聲一吐──
「對不起。」
又是這一句!
他吻完她,鬧了一場求婚記,把她搞得頭昏腦脹,就只會說這一句嗎?
丟下話,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調頭就走。
「費斯──」她忽然抓住他衣袖,掌心竟然都濕了,他明明站在騎樓底下抽菸,卻不知道他怎麼淋了雨,毛衣滲著寒氣?
「你發什麼神經?!你跑去淋雨嗎?!你、你──我被你氣死了!」她反射性模了模他的頭發,也是濕漉漉的,只差沒滴出水來。
費斯被她拉住,被動地站在原地,沉默地看著她從包包中找出面紙,沉默地讓那些面紙擦在自己臉上和發上,不過卻是徒勞無功,一小包面紙沒幾下就全濕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