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要他看顧的,就是這樣一個娃兒嗎?
竇盼紫根本無暇顧及他在想些什麼,氣都給氣炸了,手中劍走輕靈,弓步再上,他越是相讓,她越要惱火。
「姓關的,你縮頭烏龜嗎?!打也不敢打?!」適才是自己沒留神,才會被他一把摔進門里,她偏不信他有何才能,竟敢大言不慚地說要來「指導」她。
「鏘」地一響,帶動一抹綠光,關無雙陡然自右腳綁腿里拔出一柄薄刃鋼刀,其速快疾如電。
師父說對了一件事,這小泵娘臭脾性,不見棺材不掉淚。
竇盼紫清喝一聲,?劍欲擋,可那把刀削鐵如泥,登時竟劃斷長劍。
「青玉刀?!」她定眼瞧清,圓眸瞪得更大,簡直要噴出火來,「你從哪里得到的?!」
必無雙使了一個漂亮的腕花,綠光隨著刀刃搖曳,發出微微嗡鳴。
「恩師所贈。」
竇盼紫聞言,呆楞了楞。「胡說!不可能!」秀致的五官全皺了起來,恨不得咬他一口。
「家師便是『青玉刀』司徒玉,他老人家在回西域之前將此刀相贈,並囑咐我前來九江四海探望一個小師妹,順便指教她的刀法。」
「放屁!放屁!放屁!」竇盼紫連聲粗魯大嚷,一個字也不相信,憤憤地扔擲斷劍,隨手再從架上抽出紅纓長槍,沖著他連續旋出小纏槍——
「阿紫呀——」竇德男和其他人完全一頭霧水。
說時遲,這時快,竇盼紫手里的長槍才旋在他門面,綠光當前掠過,又是那把青玉刀,狠狠地、乾淨俐落地削掉紅纓鐵槍頭。
「啊!」竇盼紫二度尖叫,氣得把剩餘的木棍往他用力擲去。
「鏘鏘」兩聲,綠光掃過,把一根木棍分成三段,「咚、咚、咚」落地。
「剛刀來也,接好啦!」是傻二,見竇盼紫不敵,急急忙忙沖回後院把她的大剛刀取了來,當空拋過。
竇盼紫精神為之大振,回身接刀。她的剛刀或許不比青玉刀耀眼,但亦是純鋼冶煉七七四十九天而成的利器,不容小覷。
「姓關的,來啊!我不怕你!」剛刀在手,如虎添翼,她手腕放松,刀法貼身,捧刀進逼,使上一招騰騰殺氣的「大漠飛沙」。
唉,這小泵娘當真心不死?她的刀招,他還不爛熟於心嗎?
「使這招時,背要直,胸要挺,最忌畏縮,你這樣不對。」
他皺眉,用刀背迅雷不及掩耳地架開她的兵器,單臂隨即切近她胸前,想也沒想,大掌一推,猛然朝那尚在發育、已略具雛型的胸脯拍下——
「哇啊!」
第三章冤緣不絕
「哇啊——」
「阿紫,牙痛啊?你這麼叫,要把兩旁船里的人吵著了。」
西川錦霞刷上蒙蒙幽灰,天色沉了,臨江的悅來客棧點上無數盞燈火,即便身處船內,客棧里未歇的喧囂聲仍清楚可聞。
「我生氣嘛。」竇盼紫對著江面連連長嘯了好幾聲,把幾只水鳥嚇得八方飛散,胸口淤塞感才稍稍獲得抒解。「你說,那個臭家伙可不可恨?!」
竇德男當然知道「那個臭家伙」指的是何方神聖,卻不明了阿紫和他為什麼一見面就斗?追根究底,是因為兩年前那一「模」嗎?!
嗯……她腦子里悠轉著,下意識模了模被小石子「親吻」到的地方,整個人平躺下來,兩眼定定地瞧著天上的星星。
「別生氣啦,關無……呃,那個家伙最後還是把客房讓出來給你了呀,而且還吩咐掌櫃,把帳記在他頭上,咱們這一次算是爭贏了呀。」
本來可以睡在溫暖柔軟的床榻上的,一是她覺得沒這個必要;二是她家的阿紫姑娘肯定不屑如此施恩的行徑,唉唉……還是船艙的硬木板實在呵,況且,她也不想獨自一個睡在客棧里,這可是怠忽職守哩。
聞言,竇盼紫扮出一個鬼臉。
「他是見你出現才放軟態度,哼!假惺惺地裝大方,我才不希罕!」
竇德男瞄了眼坐在船頭的孿生姊姊,抿抿唇,終於問出心底的疑惑。「阿紫,你到底在惱他什麼?」
惱什麼?!
很多呵……他教她氣惱的事真要細數,一日夜也說不完。
這兩年,她一直想打探師父的去向,不知是否如他所言,真是回到西域地方?
現在她則是想當面詢問他老人家,那把青玉刀隨他闖蕩江湖、貼身不離,為什麼要將隨身數十載的成名兵器送給那個臭家伙?
難道,他才是師父最得意的傳人嗎?
而她四海竇四只是一個黃毛小丫頭,難成氣候,全是因阿爹盛意拳拳的請托,師父才勉為其難地教她刀法嗎?
這問題已困擾了她足足兩年。
那個陰險可恨的家伙,休想要她喊他一聲「師兄」,說什麼受師父所托,來指點她的刀法?放屁、放屁!表才相信!
思緒轉到這兒,她小手緩緩撫在胸前,那起伏的曲線帶著柔軟,沒來由地,臉竟熱燙了起來。
「阿紫,怎麼不說話?睡著啦?」竇德男輕輕喚著。
「嗄?」她猛地回過神,心跳得好快,「沒、沒有,我沒睡。」連忙深吸了口氣,讓涼寒的夜風滲進心肺里,順便醒醒腦子。
「阿男,你頭還暈嗎?」
皎潔月光下,竇德男輕松的笑聲響起。
「哈哈……好奇怪喔,適才還挺難受的,可是看到你和那個人又杠上,注意力轉移,還擔心你們兩人要打得天翻地覆、不可收拾,現在靜下心,那股暈眩感倒不見了,只是頭上的包包還有點腫哩。」
竇盼紫揚起下巴輕哼。「咱們往後都不走兩湖水路,省得又遇上那個討厭又自大的家伙,同他見一次面,壽命就減三年。」
「呵……雲姨不會同意的。出入川、黔、雲貴若不走這一段,就得花上雙倍的時間,時間就是白花花的銀兩哩,太劃不來啦。」
「哈,你適才還吵著不搭船呢?!」
「唔……」竇德男仰望天際,傻傻笑道︰「還不是你造成的,剛才暈得難受咩,會胡言亂語是很正常的,現在清醒了,當然是就事論事。」
竇盼紫心里亦是清楚,走鑣想完全避開兩湖流域幾乎是不可能,唉……就算不踏進他們關家的地盤,也不能保證不會在其他地方踫上他。
「睡吧,咱們明天就到家了。」她聲音有些幽然,起身想回篷船里,岸上卻傳來窸窣的腳步聲,有人正朝這兒走來。
來者是個小少年,他對著江岸停泊的船只來回梭巡,一一審視大旗,輕易便認出四海鑣局的篷船,然後看見立在船頭的紫衫姑娘,他揚聲一喚!
「竇四姑娘嗎?」
竇盼紫一手支在腰上,並未回應,眉心淡顰。
那小少年接著說︰「小的叫關正,給姑娘請安啦。二爺在客棧樓上相候,想請四姑娘和五姑娘過去一聚。」
「咦?」竇德男坐直身軀,好奇地看著關正。「誰是二爺啊?」
「是岳陽五湖鑣局的關二少爺,四姑娘和五姑娘適才才和二爺談過話的。」
談話?!呵,他說得還真含蓄。
竇盼紫早知道是他,一張俏臉陡地沉下來,沒好氣地道︰「我們累了,想休息,沒暇兒理會他。你走吧。」
「呃……咱們也是走鑣剛由四川轉進兩湖,明日便回岳陽。二爺說,難得和兩位姑娘在這兒相遇,所以特地吩咐客棧準備幾道好菜,還有幾壇陳年美酒,希望兩位賞光。」關正似乎料到會吃上閉門羹,並不氣餒。「他還說,剛才爭客房的事是他不對,他想當面跟竇四姑娘賠罪。」
真的假的?賠罪?!英氣細濃的眉挑了挑,竇盼紫一臉狐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