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開啦!誰同你說話了?!」厚臉皮又陰險的臭家伙。
他低唔了聲,「我不就同你說話嗎?難道跟鬼不成?」
「關無雙!」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竇盼紫氣得柳眉倒豎,忍無可忍就毋需再忍,「刷」地一聲銀光乍現,背後的剛刀已然出鞘。
「哇,有人開打啦!」不知哪個家伙嚷嚷起來。
客棧里打架滋事,算是家常便飯,大堂里所有不相干的人反應極快,躲的躲、藏的藏,沒處躲的就緊貼著牆壁遠遠立正,連劉掌櫃也像泥鰍似的鑽進櫃台下,懷里還不忘抓抱著鐵珠大算盤。
竇盼紫擎刀就攻,清喝一聲,左右雙掛直直一劈,刀招簡單俐落,古樸中見勁力。
必無雙狀似無意,目光卻忽左忽右隨著她的刀鋒游移,腳下步伐兀自不動,身軀微仰,雙臂只擋不攻。
「關無雙,亮出你的兵器,你我今日決一雌雄。」要嘛就痛痛快快地打上一架,她和他之間的恩怨由來已久,擇期不如撞日,索性就趁現在。
他嘿嘿笑著,听得好生刺耳。
「你和我誰是雌、誰是雄,還瞧不出來嗎?那肯定是個瞎子。嗯……不過你這個模樣,不知情的人的確容易混淆。」
活了十七個年頭,她竇盼紫終於知道一個人可以惡劣到何種程度。
她牙根咬得生疼,臉蛋漲得通紅,「呼呼」兩式快刀耍得乾脆漂亮,卻被他堪堪避過,只劃破胸前布料。
「喝,惱羞成怒也用不著這樣嘛!算我嘴賤,給你賠不是了。」
「假惺惺!」她罵著,見他陰險的笑臉,心頭的無名火更是竄得老高。「你亮不亮兵器?我再給你一次機會!」
他徒手接她的刀法,即便她贏了,那也不夠光彩。
「不好,我一亮兵器,你的大刀怕要遭殃,屆時你定把罪怪到我頭上。」他想起以前一些事端,狡黠的眼里彷佛刷過什麼,快如曇花一現。
迅雷不及掩耳,他一招空手入白刃,左掌抓她右肩,右手按在她右腕上,俐落無比地將她握刀的手臂扳至後腰。
竇盼紫心中驚愕,左臂曲弓往他肚月復一頂,听見他低聲悶哼,還來不及得意,一股沉重的壓力竟當頭罩下,被他壓在櫃台和他之問,差些沒辦法呼吸。
「都跟你說過,你這招『大漠飛沙』練得不好,掃刀之際就該豪氣一揮,這麼畏畏縮縮的,破綻立現,極容易讓人奪刀,你偏偏不听。」
他的唇幾乎要貼上竇盼紫的耳垂,熱呼呼的男性氣息噴在她面頰上,莫名地,她心中慌張起來,耳根沒來由地發燙。
「要你管!」她會這樣,還不是……還不是他害的?!
雙手被制,她還有腳,惡狠狠往後一踢,結實地踹在他小腿脛上,接著使盡吃女乃的力氣踩下。
「哇!嘶——」關無雙痛得抽氣,兩手立即放開了她,抱住自個兒的腳直跳。「你真是、真是狗咬呂洞賓。」
「你罵我是狗?!」她眯眼叉腰,噘起嘴吹開額上劉海。
「你說你是狗?」
「你才是小狽呢!」她忍不住回嘴。
「瞧,是你先罵我,我可沒罵你。」他放下腿,轉了轉腳踝。「我家教好得很,怎可能口出惡言。」
「你、你!」不生氣不生氣,千萬千萬別生氣,一生氣就中了對頭的詭計。吼吼吼——可是她真的很生氣嘛。
避不了這麼多,她真的控制不住,那柄刀又舉了起來,耍了一記纏頭裹腦就要往他那張陰險的臉砍去!
「阿紫?!」
竇德男這時忽然出現在客棧門口,見狀大嚷,也顧不得頭疼,整個人已飛撲過來,雙手緊緊抱住竇盼紫的腰。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又跟人打架了。」
眾人在船上都吃飽快一個時辰,還沒見到她回來,想也知道出事了。
「竇五姑娘,別來無恙。」
咦?誰在跟她打招呼?竇德男緩緩仰起臉,循聲望去,見那男子細長的眼楮和氣地彎著,輪廓挺俊的……她怔了怔,終於認出對方。
「呃……呵呵,原來是、是你啊……」
此時,四海鑣局的一干師傅們也上岸來瞧瞧狀況,全堵在客棧門口,見到那名高大男子,眾人莫不感到訝異。
「咦,這位不就是……呵呵呵,還真是巧啊,好巧哇!」
「也難怪四姑娘拖這麼久不回船,正所謂冤家路窄,不是冤家不聚頭啊。」
而她和他的「冤」緣結得可深了,就在兩年前的那一個夏天……
第二章雙刀際會
鄱陽九江這一年的夏依然炎熱,蟬鳴不絕於耳,再加上這幾日皆屬南風天,把鄱陽湖上的濕氣全吹上岸,空氣里盡是暖暖的濕意。
今日的珍香樓較尋常喧囂,二樓的場子幾乎全給一群人包下——
「熱啊,媽的!什麼鬼天氣,還給不給活啊?!」這大漢子上身只披著一件坎肩,露出粗壯黝黑的臂膀,看來練過幾年外家氣功。
此時他揮汗如雨,火氣甚大地接著揚聲高嚷︰「伙計快來,縮在牆角干什麼?!快給爺兒來壇酒,渴死咱兒啦!」
那名略嫌瘦小的跑堂伙計低垂著頭,唯唯諾諾地應聲,正要往樓下取酒——
「酒只能醉人,解不了渴,還是來碗冰鎮酸梅汁吧。」說話的是一名堪稱絕世的美婦,雲髻齊整地梳在腦後,瑩白似玉的瓜子臉,紅灩灩的朱唇,那恍似兩潭深幽湖水的眸子柔得幾要滴出水來。
「呃……呵,好好,酸梅汁最好,咱兒就愛喝酸梅汁,一日不喝渾身都不對勁兒。」那粗魯的大漢子一逕沖著美婦傻笑。
事實上,在場的還有十來名大漢,他們全咧開了嘴,露出大板牙,對著那美婦笑得傻呼呼的,算一算只有兩個人例外——
一個是這位美婦的姊夫,九江四海鑣局的頭頭,人稱「九環鋼刀」竇大海便是;而這名美婦在地方上亦是響當當的人物,雲英未嫁,美艷十足,潑辣有餘,人道「九江四海一枝花」,雲小姨子是也。
此時,竇大海正鐵青著一張臉,滿腮的濃密胡子根根像刺,恨不得扎向那些口水都快流到地板的眾家漢子。
他銅鈴眼轉了圈,最後停在對桌一名中年男子臉上。後者是除了自己以外,唯一沒對他家小姨子傻笑的人。但竇大海說不上為什麼,直覺得不喜歡這個人,尤其是那對眼楮,正以一種極詭異的目光投注在雲姨身上。
「關師傅,有什麼問題嗎?」雲姨似乎也感覺到對方不尋常的目光,粉頸微側,一對亮眸迎向那名中年男子。
沉吟了會兒,關濤伸指捻了捻唇上短須,好看的唇淡淡一揚,「既是雲姑娘出面主持,再大的問題自然也不成問題。」
雲姨先是怔然,臉容隨即露出淺笑。當她不打算發脾氣的時候,就有本事端出足以顛倒眾生的溫柔,讓人記不得她有「潑辣有餘」之稱。
「關師傅自然沒有問題了,貴鑣局在兩湖一帶大小通吃,幾乎壟斷其他鑣局的生計,這些年又並了江北幾家同行,生意是越來越興隆,我在這兒給您道聲恭喜了。」
今日聚會於九江珍香樓的全是鄱陽地方上的鑣局主事,此會目的是為了商議來年一些走鑣的大小事務,跟所謂的行會很像,只是沒有明確的稱呼。
而鄱陽一帶的鑣局聚會,每年皆由四海鑣局負責招集,所議定出的規矩每一家鑣局都得遵守;同業之間想要相安無事又利益均沾,這樣的聚會和議定是必要且不可不遵守的,若是違反經營的原則,勢必會被其他鑣局聯合排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