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鴛鴦會游龍 第19頁

作者︰雷恩那

忽地,李游龍打破沉默,嘴角略帶嘲諷。「我這個人最最受不了的有兩件事。第一,是和當官的人打交道,第二,是欠下人情。」

鷹雄微微一笑。「我有些事想打探,問明白了,我自會離開。」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能說的,我當然會告訴你,不能說的,你也無須知道太多。」他咧嘴露出無害的笑容,話鋒突然一轉︰

「我听說了,你在找一把劍嗎?」

鷹雄情泰然。「龍吟寶劍。」稍頓了頓,道︰「你知其何處?」

揉著胸口,李游龍輕咳了咳,神色隨意。「既然你欲尋龍吟劍,我自要將其尋獲,送到你手上。我說了,我最恨欠誰人情,特別是個當官的。」

鷹雄不置可否,扶起一只橫倒的木椅,坐了下來。

「你出手相救,還以內力為我療傷,這麼大費周章的,說吧,到底想干什麼?」李游龍直來直往,問得干脆。

「你我的意圖其實是相同的,都跟三王會扯上關系。」

李游龍挑了挑眉,等待下文。

鷹雄道︰「或者……你我可能合作。」

「我說過了,我這人最受不了當官的。」他淡淡地說。

「我也不見得喜歡你。」鷹雄淡淡地回。

忽地,李游龍哈哈大笑,目光如電,望向鷹雄,後者亦唇角勾勒,彼此竟生出惺惺相惜之情。

半晌,鷹雄眉微蹙,忽地啟口︰「你的臉色真差。」

聞言,床榻上的男子抹了一把臉,疲憊而無奈地笑道︰

「你來試試看,教人打成重傷,吐了好幾口血,都快成廢人了,而自己最最心愛的姑娘明明來到身邊,卻板著臉蛋兒,冷冷地罵你是無行浪子,你的死活和她半點兒也不相干……這麼連番打擊,臉色還能好嗎?!噢……我心好痛……」最後一句略帶玩笑,卻是再真切不過了,他真的心痛,想到那個姑娘,他的心真的好痛——

第七章青眼垂垂

一年半後春末

若在九江,這個時分是極美、極繁忙的,鄱陽湖上舟只點點,野鳥爭食,而騷人墨客群聚,詩篇美文盡出。又因九江是長江南岸的大鎮,水運與陸運皆便捷,成為東西南北貨物交通的吞吐口。

總之,這個溫柔時節,是不容誰清閑的。

四海鏢局外牆上,好大的一張啟事已從去年夏天貼過冬天,又從冬天貼到這個暖暖的春末,上頭白紙黑字,明白地寫著「誠征鏢師」四個大字。前來應征的倒不少,但合格的卻寥蓼無幾。

唉,實在是忙,尋常時候勉強能應付,但一到春夏二季,鏢局接到好幾件護送藥材的生意,時往東北長白、時往四川成都,人手調遣成了大問題,幸得雲姨腦筋動得快,讓竇大海出面請動九江上名望頗佳的幾家同行合作,利益均沾,才安然度過難關。

這幾日,招弟和帶弟領著一支鏢往東北行去,隨行尚有五、六位經驗老道的鏢師和幾名弟子。一行人剛人黃淮,打尖歇息或在路旁茶棚小憩時,已听聞許多人竊竊私語,打探之下,才知前些時候太行山麓下發生激載,是「天下名捕」與塞北某神秘勢力聯合,直搗對頭巢穴。

听聞此訊息,竇家兩個姐妹皆心中一凜,待再追問詳情,得到的消息卻夸大不切實際,十個人有十種說法,添油加醋的,教人啼笑皆非。

往北再行三日,一路雖風平浪靜,但招弟眾人不敢掉以輕心,這日黃昏,一行人策馬趕過荒涼土道,進到太行山麓下一座小鎮,人煙一多,便安全幾分,因此,四海鏢局眾人決定在鎮中唯一的客棧落腳,養足精神,待明日繼續行程。

用過晚膳,一番梳洗後,帶弟親至櫃台要來一壺茶,端進房中。

「大姐,店里沒什麼好茶,只找到尋常的香片,我泡來一大壺。你喝不喝?」姐妹倆同睡一房,帶弟推門人內,見姐姐正在整理劍器。

「出門在外,有什麼喝什麼,我不是雲姨。」招弟隨意道,此話一出,兩人卻相視笑出聲來。

「雲姨只喝太極翠螺,始終如一。」帶弟斟上兩杯茶,推一杯至姐姐桌前。

「始終如一……」招弟微怔,拭劍的動作稍頓,忽地嘴角露笑。

「大姐……你在想什麼?」那樣的笑好神秘,像參透了某事。

「我在想你所謂的始終如一。」招弟緩而堅定地回劍入鞘,眼神溫和。「這疑慮藏在心中很久了。你覺得……雲姨為什麼要守著四海、守著咱們六個、守著阿爹,自我懂事以來,登門向雲姨求親的人就不曾斷過,這些年仍是如此,帶弟,你說,為什麼雲姨不嫁人?」

「為什麼……」帶弟眨了眨眼,到底是聰穎性子,前後連貫推敲,真已浮現。「大姐是說……說雲姨其實是喜愛阿爹嗎?她不嫁別人,是因為早巳認定阿爹,如她喝慣的太極翠螺一般,在感情上也要始終如一?」

招弟笑容加深,雙手合握杯子,捧著香片輕啜。

挑開這可能性,帶弟並無多大震驚,相處這麼多年了,雲姨在她心中早與娘親同等地位,若阿爹與雲姨真能成雙,她絕對是樂觀其成的。只是……心中泛著淡淡感慨——男女間的感情真的很奇妙,想雲姨是如何爽直的脾性,既嬌又辣,卻為著一段模糊的情感,默默守在四海,虛擲了青春。

「大姐,你……你喜愛過一個人嗎?」帶弟忽地輕問,眉睫揚著,又靦腆地收斂。「我是說那種、那種男和女之間的喜愛,大姐,你愛過嗎?」

招弟啜茶的動作略頓,眸光倏地閃動,語氣仍舊溫和。「為什麼突然這麼問?」

帶弟臉泛紅暈,一時間說不上話,她也不知為什麼,只是心中好生迷惘。

若她肯細細思量,自一年多以前遇上那名蠻橫的男子,這麼糾纏摩擦、恩怨難明,是砍向他胸央的那一刀,在他與自己的心上同時刻劃了血痕,將這份迷惘持續下去,終不能安寧。

「沒什麼,我隨便問問。只是……好奇。」她扯著笑,有些無措。

招弟知她心思沉靜,常將煩惱往心底擱著,嘆了一聲,手主動伸來復在妹妹手背上。「帶弟,其實我一直有件事想問你,是關于一年多前在仙霞嶺將你劫走的那個李爺,那次意外發生,四海出動能手尋你數十日,你最後卻安然地被人送回九江,是那個李爺主動送你回來的吧?你和他……」

「大姐。」帶弟緊聲一喚,抿著唇,片刻才道︰「我和他沒什麼的。」她嘴硬心虛,卻不敢看向招弟,一逕地垂首。

回想那些事,男子黝黑方正的面容陡地浮現,總帶著戲謔又溫暖的笑意,那深淵似的黑眸喜歡深刻地注視著她,若她肯理睬他,目中便要燃起兩蹙興愉的火光,若她板著俏臉冷然以對,很容易便在他眼底瞧見了懊惱。

帶弟……親親……嫁給我好嗎?我李游龍要娶竇帶弟為妻……

即便自己以鴛鴦刀傷了他,說了這麼多難听的罵言,他仍是溫柔對待,這是真情真意嗎?!是嗎?他一次又一次的求親,只是顧及所謂的責任問題?抑或有更深刻的意念?

渾蛋、婬賊……你這無行浪子,是死、是活都不干我的事!

為什麼要這麼罵他?這一年多來靜靜回想、緩緩沉澱,她其實也不太明白。她從不如此潑辣、口出惡言,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他面前失控。

她動了怒……也……動了情嗎?

大膽地自問過無數遍,她仍是迷惘,只覺得男子的面容揮之不去,想起他,方寸微酸、微苦,微微的,還有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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