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橋信史眯起眼。「我拜托你照顧她,可不是叫你幫她來隔離我。」
「我知道、我知道。」神野醫生語氣安撫。「但她現在是我的病人,我有義務要給她一個安靜的環境休養。」
「她是我的人,醫藥費是我在付。」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不收她的醫藥費也沒關系,我願意免費替她看病。」神野醫生熱心得很,很願意在某些時候做白工。
「神野醫生!」
神野醫生看得出來,高橋信史快要變臉了。玩笑要適可而止,過火就是替自己找麻煩了。
「別凶,我是醫生耶。」神野醫生咕噥道。「亞織不想見你,是真的;而我認為,她現在不想見你,就最好不要勉強,否則萬一又讓她情緒激動,又要花一番工夫才能穩住她的心緒。」
「那我什麼時候才能見她?」他幾乎又要吼了。
「這……至少等她的傷穩定一點,會比較好。」神野醫生也不敢明確說是什麼時候。
斑橋信史面色緩了緩,等能控制住自己,才又開口︰「告訴我,她醒來後……還好嗎?」
「應該……還算好吧。」神野醫生語帶保留。「她很平靜,問明了自己在哪里後,只要求我一件事──要我攔住你,說她不想見你。」
這叫好?才怪!
亞織那麼驕傲,絕對不會把脆弱的一面顯示在別人面前,而她不見他,就證明了亞織的情緒仍然停留在臥房里的那一幕……
懊死!他現在就要看看她,否則他不能安心!
「信史,不要。」看出他的沖動,神野醫生按住他的肩,搖搖頭。「給她一點時間,讓她平復。」
人在面對恐懼時,所能產生的反應不多,但是會在心底留下的印象卻有千百種;他對亞織的個性了解不多,但以他做醫生的專業判斷──如果她想一個人,最好就給她一點獨處的時間。
「她在哪里?」高橋信史問。
「信史……」
「我可以不進門去見她,但是我要知道她在哪里。」他強硬地道。
「好吧。A棟三五八號獨立病房。」
神野醫生一說完上同橋信史就往外走。
神野醫生連忙追上叮嚀︰「記得,別去打擾她呀!」
斑橋在病房門外的椅子坐下來,一直過了凌晨三點,病房里依然安靜,他才起身離開。
第二天,亞織依然不見他,他眉頭緊皺,但還是接受了事實。
到了第三天,他覺得神野醫生已經開始把這件事當成笑話看了。但隨著醫生的態度變輕松,他的擔心也一點一點地減少。因為那表示亞織的傷在好轉,否則神野醫生神情不會那麼輕松。
所以,今晚無論如何,他都要見到亞織。
恐懼感使亞織從淺眠中迅速清醒。房里黑暗的光線讓她知道,現在還是夜里。
從入院以來,除了被鎮靜劑強迫睡覺的那五個小時之外,她沒有一次真正睡著過;而一入眠,總是容易驚醒──
一股直覺突然襲向她,她立刻偏轉過頭。
「你沒睡好。」站在房里最幽暗處的人,發出低沉的聲音。
「你……」意識到是他,她被恐懼揪緊的心猛然放松。
他沒有錯過她臉上一閃而過的驚懼反應,也不讓她躲,直直走近病床,並且扭開床邊的燈。
亞織立刻拉被蒙住頭,高橋信史見狀,伸手就要拉下被。
「不要!」她的低喊,悶悶地由被里傳出。「你為什麼會來?醫生明明答應我要攔住你的。」
「他有。」高橋信史語調冷靜。「但是三天已經是我的極限,你真的以為神野醫生可以永遠擋住我嗎?」
靶覺棉被下的她一頓,他可以想見,她又咬著唇了。
「把棉被放下來,讓我看看你。」他不動手,只以聲音勸哄。
「不要。」她低低地說。
「亞織,你該知道你阻止不了我的。」他淡淡地陳述事實。
「你為什麼不能讓我一個人安靜?!」語氣里有了惱怒。
很好,她生氣總比她沒精神好。
「把棉被放下來。」他又道。「還是,你怕被打得毀容,臉很丑,所以沒有臉見我?」
「才不是!」
「那不然,還是你怕自己太丑,會毀了你在我心里美麗的形象?」
「誰在乎在你心里我美不美?!」她猛地拉下被,氣憤地戳著他肩膀。「我只是不想見你,你懂不懂啊?」
他才是那個面目可憎的人啦!
斑橋信史不理她的脾氣,只托住她下頷,細細打量著她的面容。
紗布已經拆了,青紫也褪成淡淡的紅痕,但經過三天還有這種痕跡,可見當時成田惠子出手有多重。
「你放心,神野醫生會讓你的臉恢復原來的模樣。」他輕道。而他很認真在考慮,要不要派人去找成田惠子,把她的臉再打腫一次。
「這點小傷……才不算什麼。」她別開臉。
「如果真的不算什麼,為什麼不敢見我?」他淡嘲地反問,一副她死鴨子嘴硬,明明在乎硬說不在乎的模樣。
「因為你很討厭,要不是你,我哪會被打?」她忿忿不平。
「如果我保證,成田惠子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這樣可不可以算是彌補?」他語氣平淡,但亞織已听出不對勁。
「你做了什麼?」
「沒什麼。」違反幫規的人,自然要受到處罰。「他們不值得你費心,你該擔心的,是你自己。」
「我?」她很好呀!
「你作惡夢,對不對?」他輕輕一句,亞織卻是一震。
「那、那又怎樣?」
「你倔強,不肯承認自己害怕,對不對?」
「我本來就不怕。」她倔著臉,就是嘴硬。
「你住院三天,但沒有好好睡過覺。」他指出顯而易見的事實,因為她眼下的暗影實在太明顯。「你不敢睡,就怕有人會再來傷害你,對嗎?」
這次她連話也不回了,只是用那雙大眼瞪著他。
「傻亞織。」他摟她入懷,笑笑地道︰「如果我告訴你,那五個男人全被我去了勢,還廢了手足,從此再也沒有機會接近你,也沒有能力傷害你,你會安心一點嗎?」
「不會。」她靠著他肩膀,忽然哽了聲,「他們已經傷害過我,來不及了。」
「他們沒有。」
「有。」她望著他,向來倔強的眼里首度出現脆弱。
就算面對他的憤怒,在他強佔她時,她都沒有顯出任何一點弱勢;然而現在,她眼里卻閃著淚光。
「他們……抓住我,那種恐懼……我忘不了……」
斑橋信史靜靜看著她,輕撫著她的發。
「我不怕死……」她低語。「可是那種屈辱……」
他再度將她壓入自己的胸膛,心頭疼得幾乎想阻止她繼續說;可是不說出來,她心頭的陰影就會一直在,那麼,她永遠也好不了。
「他們沒有……但是,我覺得自己……已經被侵犯。」她閉上眼,淚水終于滑落。
如果他沒有來,她可以強裝什麼事都不曾發生──可是他來了,又是激、又是哄,讓她再也無法偽裝平靜。
他是了解她的,也太知道怎麼突破她的心防,觸到她脆弱的一面。可是,她最不希望看見她脆弱的人,就是他、就是他……
兩顆懸在眼眶的淚水落下後,她沒有像一般女子那樣就縱情哭泣,只是被動而僵硬地伏在他懷里,任他不斷輕撫她的背。
久久,她終于在他的輕撫下,漸漸放軟了身軀,而他這時才開口。
「亞織,你是我的女人。」
放軟的身軀忽然顫了下,她張口,試著輕松回話,但卻很難。
「是……嗎?」可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