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她害怕地扶起父親,發現他額頭淌下汨汨的鮮血,好不嚇人。
「小寰,阿爹沒事。」忍著陣陣的頭痛,雷霆冀努力的扯出一抹慘笑。
「雷小姐,趕緊把你阿爹扶進屋子里要緊。」隔壁聞風而來的大嬸趕緊高呼要兒子出來幫忙抬人進屋。
雷霆冀被小心地扶放在自己的床鋪後,對街的大夫也在好心鄰居的幫忙下急急趕到。
雷舒寰等不及大夫開口,她就紅著眼追問︰「大夫,我阿爹沒事吧?
「雷老板額頭受了傷,雖然流了些血但不礙事,只是這些天要小心觀察看看他會不會有頭暈想吐的情況發生。」大夫邊說邊開著藥單。「這些藥,到回春堂去抓,用四碗水熬成一碗,一天喝三回就好,藥沒了再叫我來看診。」
「謝謝大夫。」知道父親沒事後,雷舒寰才有些安心的展露笑容。
「小寰,那些茶葉幫阿爹送到淡水。」他帶著虛弱的聲音說道,頭上的傷還隱隱作痛。
「阿爹,過些天等您好多了後,我再送去也不急啊。」她內疚地說。要不是她雞婆的要送紅毛佬茶葉,阿爹也不會受傷,都是她害的。
「不成,紅毛佬要的東西是不能等的,我們做生意的就是要講信用。」雷霆翼雖不喜歡她再見那個盛威,但如今也只能怨嘆命運捉弄。
「雷老板,我幫您送。」方才幫忙扶抬雷霆翼的大嬸兒子牛火石突然說道。
他看了忠厚老實的牛火石一眼,還是拒絕。
「謝謝你的好意,只是這關系到福州茶行的商譽,還是小寰送去比較妥當。」他也知道牛火石偷偷愛慕他的寶貝女兒,只是他家女兒只能回北京等候皇上賜婚,八旗子弟不得與庶民婚配的祖宗家法是誰也改變不了的。
「阿爹,舒寰送去,您可要好好躺在床上休息,不可以下床。」雷舒寰當然也知道大嬸兒子喜歡她,但她覺得自己還年輕,只想乖乖地待在家里就好,更重要的是,她對牛火石根本沒有感覺。
「嗯,你快去快回,巳時尾有渡船到淡水,上了岸,再叫馬車送你到英佬的領事館去,將東西送到後,再請馬車送你回渡船頭。」他仔細地交代著一路過去的路程。
「舒寰去過淡水,阿爹放心。」她替父親蓋好被子後,保證道。
「皓……舒寰,我……我去幫雷老板拿藥、煎藥。一牛火石囁嚅地說,他想巴結舒寰的父親,但敦厚的個性又讓他做起來有些不自然。
「阿爹?」雷舒寰無法作決定,于是把難題交給父親。
「那就麻煩你了,火石。」雷霆翼面對憨厚的牛火石,也只能答應他的幫忙。
雷舒寰將手上的藥單子交給他。「牛大哥,那麼我阿爹就拜托您了。」
「沒關系的,小事情、小事情。」不小心踫到她軟軟香香的小手,牛火石呆呆地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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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舒寰用力地深呼吸,再望向前方高聳的碉堡,她開始無奈地嘆氣,要是阿爹沒在這時候受傷,她也不必來這里。
她回過身,向送她來的車夫低聲交代幾句。
盛威……一想到他的名,心頭就會忍不住起了陣陣漣漪,她忘不了在自家茶行里他看自己的灼熱眼神,一想到這里,她就會臉紅心跳,久久無法自己,但在阿爹教育她的庭訓中,這是不對的。
「找誰!」守城衛士一見到陌生女孩一臉遲疑地在外頭鬼鬼祟祟的,馬上在城門上大聲吼著。
不懂外來番話的雷舒寰一時也傻了眼,她听不懂那人凶巴巴的在吼哈,但至少他不佳的口氣告訴她,這家伙今天的心情不是很好。
「我……」她到底要找誰啊,福先生?她知道田伯伯都是這麼稱呼他的。「福……福先生。」
「福先生?」衛士也被她話里的腔調給弄混,他在嘴里喃喃自語後,才問道︰「福雪曼?」他知道這里的人都稱將軍為福先生。
他們倆言語不通,基本上是在雞同鴨講,但聰穎的雷舒寰抓住Fu這個音節,猛點頭。
「對對,就是他。」她綻放可愛如太陽般的笑顏,當場只差沒迷昏衛士。
「福先生沒空見你,你快離開。」他沒被雷舒寰的粲笑如花給迷倒,還知道自己的職責在哪里。
「這個東西請交給福先生。」她小心地舉起手中的提籃,然後大聲的一字字清晰的說出來意。
「打開。」衛士做出掀蓋的動作,表示要她打開竹籃接受檢查。
「茶,這是……Tea」呼,還好田中欽曾教她一些簡單的番語字匯,要不然她真的會完蛋。
他真是個會折磨人的家伙,仗勢欺人!那天他明明可以直接把東西帶走,還說什麼他還有其它的地方要巡視,身上不便帶著一堆雜七雜八的東西,害她顧不得阿爹的傷,千里迢迢送這包難喝的東西到淡水來。
「放在地上就好。」衛士的口氣帶著輕蔑。
這有何不可,只要東西無恙的交到他主子手上,她也就大功告成。
很快的,雷舒寰將裝著茶葉的竹籃擱置在地上,情緒也突然從有點不悅到大大的不悅。
哼,真是□人的家伙。
「等等,一就在她好不容易自認為優雅地爬上馬車的同時,後頭卻傳來制止聲。
「請留步。」
盛威的聲音,雷舒寰很不開心地將原本已跨上馬車的右腳放回穩穩的地面,然後再一個用力的旋身。
她舉起手遮住刺眼陽光向上一望,果然是盛威驕傲地站在上頭俯視她。
「先生,您要的東西我已經放在地上,方便的話請自己下來拿。」一說完,她也不管人家是否听得懂她在說些哈東西,自顧自地回過頭,很快地爬上馬車,揮手要車夫趕緊離開。
頭一回見到有人敢挑戰他公權力,而且還是個小不點般的女孩,盛威想也沒想的一個響亮的口哨響起,雷舒寰馬上被一個接著一個的持刀衛士阻擋住去路。
當下傻眼的不只是雷舒寰,連車夫都呆呆愣在原地,沒有人家命令他也不敢移動半分。
這是怎麼一回事?她哪里不對了,還得讓人這樣對她?早知道這樣,她也不會擅作主張的把英國茶送給這個紅毛佬,自取其辱。
「你們嚇壞小姐了。」他懶洋洋的聲音如魔咒般當場喝住部屬。
盛威不悅的瞪著把馬車團團圍住的手下,他要他們幫他把人留住,可沒要他們個個拔刀嚇人。
「將軍?」離盛威最近的男人不解的叫他,卻換來盛威的白眼。
「雷小姐是我的客人,你們以後見到她,就如同見到我一樣。」盛威依舊懶懶的聲音,卻給人不怒則威的感覺。
他的話果然有威信,他的手下紛紛收起刀劍,向她鞠躬致歉。
「對不起,嚇壞你了。」盛威走下領事館階梯,依照家鄉習俗,執起她的手,放到唇邊輕輕一吻。
「我……」雷舒寰從未被人如此對待過,她驚慌地瞪大眼楮,努力的漠視他的親吻。
「福先生。」田中欽在聞訊後趕來,發現來人正是雷舒寰時,不禁訝異地問︰「舒寰,不是你父親要來?」
「田伯伯,我阿爹在臨出門前摔下馬車,現在正在家里休息,阿爹要舒寰送福先生的東西過來。」她見到田中欽後,趕緊抽回手站到他身邊,並且將阿爹發生的事告訴他。
雷舒寰一見到田中欽,心頭增添了些許踏實感,雖然平時她也不太喜歡田中欽這個人,但在周圍環伺著高頭大馬的洋鬼佬時,見到和自己同膚色的人,多少都會覺得親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