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苦澀淒然的表情,邵克庸的心一緊,立刻起身朝她走去,她卻一臉猶豫,好像考慮著要轉身逃走一樣。
「我沒事了,景袖。跟你老公回家吧!他要是做錯了,你想打他也可以,不要隨便離家出走。」崔摯鶴朗聲說。
看到父親身體挺硬朗的樣子,景袖才知道自己被騙了。「爸!怎麼可以拿身體開玩笑?還有,克庸沒做錯事……」她雖然替他辯白,眼楮卻不敢看他。
「可是我好像不是這樣听說的。」崔摯鶴暗示地看了女婿一眼。「不管了,你們小倆口的事情自己去解決,通通回去吧!」
「爸!」景袖被推出門,還在抗議著。
邵克庸投給丈人一個感激的眼神,崔摯鶴不著痕跡地朝他點點頭,然後還順手把女兒塞進女婿的車里。
克庸迅速地上了車,落了鎖,然後快速地將車開上路。
一路上他雖然時常用眼角觀察著她,她卻僵直地坐著,看也不曾看他一眼。一路上,她沒開口,他也沒試圖說話,就這樣一路沈默著。
車子回到他們住所的地下停車場,兩人搭上電梯抵達家門時,她終于開口——
「我想……我們還是暫時分開,我去收點行李,先搬到我爸那邊住。」她說完就走進兩人的臥室。
可是一踏進門,就看到懸掛在床頭的那張結婚照,眼淚立刻浮現眼底,差點又要潰堤。她猛吸口氣,硬是忍住。
她知道自己一哭就不可收拾了,她停不下眼淚的。現在的她太脆弱了,沒辦法堅強得起來。再說這一路上,克庸一直沈默著,她一點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她從櫃子拿出一個行李箱放到床上,然後打開衣櫃,開始收拾衣物。她感覺得到他跟著進了臥室,但卻還是一逕沈默著。她咬咬牙,想他到了這關頭,卻還是連一句話也不願意給她。
豈料克庸就在離她一段距離的牆邊席地而坐,她收拾行李時,他就望著她的背影,胸口填塞許多許多的感覺,再開口時聲音竟然有點喑啞——
「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在那家咖啡店的落地窗里,我看著你看了兩個小時。明知道你刻意等在那兒,明知道你刻意靠近我,雖然故意讓你等了兩個小時,卻怎麼也無法不去看你……」
听到他開始說話,她身子一僵,還是沒有轉過身來。
他也沒打算停,繼續往下說,彷佛在告解似地。「我出來時經過你,原本想就這樣離開,但我的腳步卻還是硬生生打住,還回過頭去跟你說話。那一次,你說幫助別人得到幸福,自己也會幸福的。那個時候的我並不知道那話會成真,而之後我確實得到了幸福——從你身上。」
听到這里她眼眶里的淚終于落了下來,她必須緊緊地抿著嘴,才能不哭出聲來。她就這樣背對著他坐在床沿,靜靜流淚,靜靜地听他說話。閉上眼,那些初識時的情景都還歷歷在目,就連那時心動的感覺,此刻也能清晰地感受到。
她早在那個當下就愛上他了,只是她還不懂那是愛。不然姚叔列給她的名單那麼多,她又怎麼會在看到他之後,再也不願去看其他可能人選?
會不顧旁人說法堅持選定他,是因為她對他一見鍾情。那一天,她在寒風中堅持等到他出來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們這一生的交纏。
「後來,你主動踏進了我的生活,好幾次我的理智都想推開你,但是你的固執,讓原本就動了心的我,逐漸無力抗拒。那一次你跟我到南部去出差,住在飯店時,我是下定決心要把你趕跑的。誰知道我洗完澡出來,明明已經被嚇到的你,居然選擇留了下來。那一刻我就知道,我輸給了你,崔景袖。那一夜我看著你睡覺的模樣,就已經知道不管我的腦袋怎麼想,我的心已經為你打開了,而你已經走了進來……」
她听到這里,眼淚掉得更凶了,想轉頭看他,他卻說︰「不要,先不要回頭,听我說完。之前我沒有考慮到,自己不表白的習慣,會讓你吃那麼多的苦頭,我想要藉這次的機會,好好說清楚。」
她點了點頭,繼續傾听他難得的告白。
「我為了在這一行表現杰出,已經太習慣掩藏自己的想法。我把所有情緒跟感情遮掩起來,久而久之習慣成自然了。所以我一直沒跟你說,決定跟你結婚,從來就不是因為你所提的那些條件。就算沒有崔家的人脈,我還是有辦法得到我想要的。我娶你,從來都只是因為我的心已經接受了你……」他的嗓音沈穩,但是低聲述說時其實還是听得出來里面難以隱藏的戚情,與說不出口的劇烈情緒波動。
「是我自己太笨,沒能看出你的真心。」景袖吸了吸鼻子說︰「我辜負了你的愛,讓你這麼痛,真的很抱歉……我跟你在一起時感覺很幸福,然而我帶給你的,竟然是這樣的傷害……」
「不是這樣的。」他嘆了口氣。「昨天看到你在我眼前崩潰,我才意識到自己是一個多麼殘忍而自私的人。」
「不要這樣說自己!」她終于忍不住回頭,淚眼迷蒙地望著他。
他就這樣席地坐在牆角,一點都不像平日的他。
邵克庸凝望著她,紅著眼眶回望著她淚痕斑斑的小臉。「對愛情懵懵懂懂的你都听到了我心底的悲鳴,我卻還看不到你內心承受的巨大痛楚……這樣的我哪里值得你一再說抱歉呢?」
「克庸!」她終于忍不住,朝他撲了過去。
他起身迎接她那總是沒有猶豫的擁抱,將她緊緊地、緊緊地抱進懷中。雙手圈著她縴細的腰,當她充盈了他的懷抱,他那緊繃了一整夜的情緒終于崩解,眼淚滑下了他的臉龐。
這個從不輕易讓別人走進內心的男人,驕傲自信而霸道的男人,終于在愛情的面前謙卑。
「我覺得自己太過任性了,因為舍不得放開你,一直拚命勉強你原諒我……我後來才了解,你會這樣一次又一次冰冷地對待我,是因為你內心的傷痛無法平復,而我卻不了解,一再讓你受這個苦……我好難過,你帶給我幸福,我卻給你無限的傷痛……」她趴在他肩膀上哭著說。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他掃住她的臉,稍稍推開她,讓她坐在他敞開的雙腿之間,輕輕抹去她的眼淚。「是我自己太傲慢,只看到自己的苦,卻一點都不懂得為你著想。你對愛情還懵懵懂懂,我卻要求你一開始就懂得怎樣愛別人,我對你沒有多一點體貼,只想到我自己。事實上,我也不懂得怎樣愛你,沒有用你需要的方式來愛你、包容你,我才是該說抱歉的那個人。對不起,我的老婆,我應該好好珍惜你這個我唯一願意敞開心門接受的女人。」
她趴在他胸口,大哭出聲,哭得心都快碎了。
「克庸、克庸!我愛你……我好愛、好愛你……」她可憐兮兮地說。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很愛你,原諒我這麼晚才讓你知道。」他拍著她肩膀,真怕她哭到岔氣。
她笑著看他,伸手抹了抹他的臉。「我們兩個像兩只小花貓。」
他望著她狼狽的模樣,笑了。
那笑容是那麼動人心,她看得都痴了,溫暖的愛意回蕩在胸口,她忍不住親了他,這一刻,她很清楚地知道,這一輩子只會愛他一個。
他回吻著她,輕輕的一啄、再一啄。然後這個吻蔓延成更久的接觸,更深的撫觸。每一個接觸都帶著嘆息,那種失而復得的歡喜跟感動,都表現在他的吻中。無限溫柔,深情纏綿,透過他的吮吻,她能清楚感受到他內心的真切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