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閉上眼,深吸了口氣,將他的氣息深深吸進體內。
當思念隨著這樣的靠近而顫動著,她幾乎無法站立,想要抱住他,想要他像以前那樣愛她、在乎她。
「承霈,你……是不是很恨我?」她嘶啞著嗓子,低聲地問。
他的身子一震。
沉默降臨,她在等待中顫抖,幾近絕望。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恨,我既無法若無其事地看待妳的離開與回來,也無法就這樣讓妳走。」這可以說是他們重逢以來,他對她最坦白的一次。
她抬頭看他,看見了他眼楮深處的掙扎與痛苦。
她伸出手踫了踫他的臉頰,顫抖著手指撫過他粗糙的線條,她的眼中盈滿了從內心深處涌上來的愛。
「我不走,我留下。直到你決定好要原諒我,還是恨我。」她溫柔地說。「現在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不管你明天要繼續恨我、氣我,還是對我冷漠,現在抱緊我,只要一分鐘就可以了,抱緊我!」
她的嗓音在黑暗中破碎。
他將她抱進懷里,緊緊地、緊緊地擁抱她。
她抓住他的衣服,將臉偎進他溫暖的懷中,渴望從這擁抱中汲取一點力量。
無論是要原諒還是要去憎恨,都需要力量。這一刻他們放下分離所畫下的種蕃籬,從彼此懷中汲取往下走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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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姚醒芽再度出現在聶承霈的世界以後,他每天都像在洗三溫暖似的,情緒回蕩在憤怒、愛戀的矛盾當中。
他忍不住想見她苦,就像他曾經承受的一切那樣。但是折磨到她,見了她眼底的痛苦跟絕望,他又覺得心如刀割。
昨天他發完脾氣後又後悔,看著她那悲慘的模樣,讓他氣恨起自己的殘忍,同時又害怕她當真受不了這種壓力,選擇再度離開。
他清楚地感受到自己不甘心輕易地原諒她,卻又在過程中不斷地印證自己的感情從未消失。
今天早上,他出門時她已經起床,什麼話也沒說,只是溫順地跟他揮了揮手。他人是走了,但是一直到坐在辦公室很久了,還忘不了她倚門而立的模樣。
白天他打了幾次電話回家,陳媽把醒芽的舉動都跟他說了。她說醒芽今天都沒怎麼出房門,只是坐在陽台前面看書,有時候看著外面發呆,一句話也沒多說。
他知道以她的個性,生了病被困住,就是一個悶字。但听到她一反常態的沉默,他光想那畫面又覺得充滿了寂寞。
所以下班時間一到,他再也按捺不住地跑回家了。
有點迫不及待地打開門,他朝內喊︰「我回來了。」
一秒鐘、兩秒鐘,數十秒過去了,沒有人跑出來。他皺著眉頭將公事包跟筆電放到書房去,接著一間一問找人。
「到底跑哪去了?」他看到廚房桌上還有包著保鮮膜的飯菜,表示做飯的陳媽已經回家,而姚醒芽還沒吃飯。
他最後在醒芽房間的陽台找到她。
她坐在靠近陽台的椅子上,似乎是睡著了.她手里握著一張照片,他低頭一看,是他倆出去玩時的合照,霎時間他輕嘆了口氣,手指輕輕的撫模過她孩子般的睡顏,眼底的溫柔是重逢以來他不曾在她面前表現出來的.
她輕輕蠕動了一下,然後睫毛一掀,醒了。
在她眼楮對上他的瞬間,他臉上的溫柔已經被斂去。
「天氣這樣冷,坐在這邊,是想再生病傍人添麻煩嗎?」他粗聲地說。
醒芽看了他一眼,低下頭去將手里的照片跟旁邊的書籍收拾一番,將他的情緒照單全收。
「幾點了?陳媽已經回去了,你要不要……一起吃飯?」她猶豫地看他一眼,不知道他會不會再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輕點了下頭,人就往自己的房間走。
醒芽的嘴角揚起了一抹驚喜的笑,整個人像是活過來一般。她迅速地走進廚房,將冷掉的飯菜熱了熱,然後添了兩碗飯,像是在準備什麼大事似的慎重。
他走進來時,正好看到她慎重地將碗筷的角度放整齊的樣子。她什麼時候做事情也這麼講究了?他的嘴角隱隱浮上一抹笑,但也很快地斂去。
「承霈。」她扒了幾口飯,這才小心翼翼地喊他。
「嗯。」他狀似漫不經心地應。
「我覺得身體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可不可以……」
「妳又想走了?」他抬頭看她,眼神是凌厲的。
「不是啦!」她趕緊否認。「我是想說要不要把小樂接過來?我想我可以照顧他。」
「妳想讓孩子擔心妳嗎?」他看了她一眼。「再緩些時間,等復診過後沒問題,再接孩子也不遲。」
「喔……」那她就得繼續再當個閑人了。她失望地低頭。
「天氣不錯,我想開車出去繞繞,妳……看要不要去?」他故作無所謂地說。
「要、要,我要去。」她整張臉瞬間亮了起來,然後開始努力地吃著飯,簡直就像個模範學生一樣。
經過了昨夜的激烈爭吵後,今天兩人的互動顯得有點微妙。她變相得一反常態的溫順,而他的態度也不若之前那樣冷硬,至少譏誚的言詞少了不少。
半小時後,他們已經坐在車子里面,開始了漫無目的的兜風行程。
市區的車子還滿多的,車子在車陣中走走停停,連醒芽都昏昏欲睡起來。
「怎麼還這麼多車?我們往郊外走吧?」她靠在椅子上,半瞇著眼說。
「想睡就睡,病人應該早一點休息。」他涼涼地睨她一眼。
「我不困,我精神還很好呢!整天都在睡覺,哪需要睡那麼多?我真希望將來我老了是心髒病發作,或者是什麼快速的死法都可以,就是不要讓我臥病在床當無聊的病人。」
「嗯哼。」他雖然嘴巴沒應好,但已經開始將車子駛離市區。「海邊還是山上,選一個。」
「海邊好了,可以听海的聲音。」她高興地坐直,精神又來了。「承霈,謝謝你。」
池沒有回話,只是繼續開著車。
她偷看他一眼,然後把手慢慢地靠過去,輕輕地抓住他的袖子。
她再偷看他一眼,沒有動靜,也沒有發脾氣。于是她的手爬呀爬,爬上他的手臂,輕輕地圈住他。
聶承霈並沒有阻止她那親昵的動作。越是跟她在一起,他的界線就越模糊,仿佛被她拉著、抱著都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就算他的心里想抗拒,但是他的身體卻老早就接受她的親近了。
甚至如果她抬頭吻他,他或許都會轉過頭去很自然地將嘴巴迎上……
他甩開腦子里面突來的綺思,努力專心把視線放在路面上。
好在她沒多久就規規矩矩地坐好,沒再倚靠在他身上,否則他恐怕會想得更多。只是她雖然乖乖坐在自己那邊,眼楮可是時不時轉過來凝視他,仿佛百看他不厭似的。
事實上,對她來說確實如此。能夠這樣放肆地看他看個夠,那是一件多麼奢侈的事情。
五年了,他除了臉上多了些許皺紋,多了幾分成熟,還是一樣吸引著她的目光。她說對他一見鐘情,真的不是夸張的。從見到他的那一刻起,她的目光就無法離開他身上。他對她來說就像磁鐵一樣,充滿了莫名其妙的吸引力。
因為從小在顛沛流離的環境中成長,她學會了不去要求太多,才能繼續過日子。她很少堅持想要什麼,直到她遇到了他。她內心里那強烈的渴望,驅使著她不畏他的拒絕與他人的訕笑,努力地融化他。
她已經沒有家人,對她來說,他就是她唯一的家人,可是她居然會傻得去放棄自己唯一的家人。雖然後來她得到了一個兒子,但是她心底的空虛跟那巨大的疼痛,卻再也沒有其他東西可以彌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