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第一次打電話給光美時,被她痛罵了一頓。兩個女人隔著遙遠的距離,抱著電話都哭了。沒多久,光美就跑到台中來找她。這幾年來,她還是常常跑來台中,把這邊當作第二個家。
「我傻傻地去跟著她,結果她很快就出國度蜜月了。」他苦笑著。如果他夠堅持,或許早就透過夏光美找到余晞了。
「你當真去找光美?」余晞想象得到光美不會給他好臉色看,光想象那個情景,就覺得不可思議。
他做了好多她認為他不可能做的事情。
到底是他改變了,還是她並不曾真正了解過他?
夏嚴軍苦笑。「在新娘休息室,我整整被她念了半個鐘頭,結果她才跟我說她也不知道妳在哪里。」
對于她的離開,他一開始是氣憤多過傷心的,不過被光美罵那一頓,他才猛然發覺自己傷害到余晞了。而每當一個人的時候,他想起余晞離開前的表情,跟她說的那些話,他終于明白,余晞是真的很愛很愛他。
而他用那些話語侮辱了這份愛情。
如若一個男人無法回報一個女人真實的摯愛,那麼他至少不該給予更多的傷害。慢慢的他更發現,他自己對余晞的感情比想象的還要深。
他不懂那是什麼,無法真切地用言語形容,但是他很清楚,他再也不要過沒有她的日子。
「光美從前就很反對我跟你在一起,她覺得既然你都表明不要愛情,我傻傻地守著你是不應該的。可是等我決定離開時,她反而一直問我說我確定要走嗎,直到我們真的吵架了,她才贊成我離開。」
「光美罵人雖然很凶,但我不得不承認,很多事情她罵得有道理。」他微微笑著看向她。
她被他那過分熾熱的眼神給嚇到,趕緊跳下他的大腿。
「我……飯快做好了,我去端出來。」她趕緊逃回廚房去。
現在的她沒有把握能夠抗拒他的誘惑,不過話說回來,她什麼時候抗拒得了過?四年不見,重逢第一天,她就莫名其妙跟這個男人上床。嗯,正確來說,連床都沒上,就……做了。
這等丟臉的事情簡直是讓她抬不起頭來。
要是她再重蹈覆轍,那她就該死了。
夏嚴軍也沒有逼迫她,就順從她的意思,兩個人像老朋友似的一起吃了頓晚飯。晚餐後她拿了些女兒的照片給他看,說了不少歆柚的成長故事。
他時不時凝視著照片中的孩子出神,而她看著他的模樣,心里卻有著說不出的泡歐。
直到夜深了,他借睡了她的沙發,而她則回到自己的臥房睡覺。
余晞躺在自己的大床上,翻來覆去了好久,卻怎樣都無法成眠。
伸手拉過睡覺時習慣擁抱的枕頭,她將臉埋進枕頭中,腦子里面卻浮現那個男人的身影。
這枕頭是她最後離開他公寓時帶出來的,也是她唯一從他那邊取走的東西。這是他的枕頭,上面曾經有著他的氣息。這麼多年來,雖然經過洗滌,只剩下她的味道,但是她還是每天抱著這顆枕頭睡覺。
在她那段痛苦的日子中,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淚在那上頭。
這樣抱著枕頭,想著睡在她臥室外一門之隔的男人,種種回憶也跟著翻涌而上。如此繁復的思緒,對一個已經失眠的人實在沒什麼幫助。
最後她索性放棄,起身套上睡袍,打算溜進廚房溫杯牛女乃來喝。
但是她打開臥室門,輕輕地走到客廳時,卻發現沙發上並沒有他的身影。
屋子里面的燈全關了,只剩下從陽台流泄進來的路燈。一個揚首,她就看到了他。
夏嚴軍背對著她,站在陽台抽煙。
他還是穿著白天那件襯衫,連一件外套也沒穿,就這樣站在燈光稀微的陽台上,從這角度看過去,只看得到他寬大的背跟在夜色中一閃一閃的煙頭。
他的背影看起來好孤獨,帶著非常濃厚的滄桑感,讓她移不開腳步。
這些年來他還是一個人嗎?
那時候他老早跟家人鬧翻,已經多年不曾跟家里人往來。他的朋友也不多,當時他除了工作以外的時間都是跟她在一起。
她離開後呢?
她從來不敢想他會再沒有別的女人。但是他好像持續找了她很久,難道他真的沒有再與其他女人交往?
她不敢深思這問題,更不敢去探討自己這麼想的背後所代表的意義。
「睡不著嗎?我想溫杯牛女乃,你要不要?」她終究還是無法從他孤單的背影中離開,她輕聲開口。
夏嚴軍倏然轉過身來,他的發絲凌亂,眼底有著遮掩不去的痛苦神色。
她被他的眼神給吸引住了,很想問問他,是什麼讓他如此痛苦。
他們在一起時,他很少露出脆弱的神色。但是眼前的他看起來卻脆弱無比。
「我沒辦法睡。」他的聲音喑啞,迅速地將手上的煙捻熄,他苦惱地嘆了口氣。
「為什麼?還在想歆柚?」她知道他想見女兒,但是最快也得等明天了。
他緩緩地搖了搖頭。「在想妳。」
「我?」她訝然。
「想妳一個女人如何挺著大肚子,離鄉背井,一個人生活。想妳帶著什麼樣的心情離開台北,又帶著什麼樣的創痛生下孩子。想我失去妳就痛苦不堪,妳的痛苦肯定比我更深更重,我就無法睡。」他的聲音听來如此愧疚,讓她忍不住都跟著心釀。
「我……」她嘗試著微笑,但是笑容卻有些破碎。她只好伸手握住他的手臂。「你不要想那些。有孩子不見得是負擔,反而是個希望。我說過我很想要一份安全感,想要那種就算我任性,也會有人不斷包容的感覺。但是有了歆柚之後,孩子就是我的家。」
「就算任性,也會有人不斷包容的感覺?」他咀嚼著她的話語。「妳離開前造成我們吵架的種種,就是妳在發出訊息,妳想要知道如果妳任性,我會怎麼做,對嗎?可是我……讓妳失望了。」
她的話語讓他覺得心痛,想到當初他為了抵抗心里對她的不同感覺,一點都不容許自己軟化。他的話一定深深傷害了她,所以她才會決定走的。
「其實我早猜到你會有什麼反應。我只是……一方面也是找借口好離開吧!」她看到他的愧疚,竟然忘了自己當初的痛苦,現在只想安慰他。
「余晞,像我這麼冥頑不靈的男人,也只有妳會要。當初我真是個傻子。一點也不懂……」他握住她的手,將臉埋時她的掌心中。
他在微微顫抖。
她忍不住上前,抱住他冰涼的身子。「外面很冷,我們進去吧!」
他任由她牽著他走進房子里,走進她溫暖的房間。那一夜他與她擁抱著,而他用一種溫柔得令人心碎的方式與她。
她像是重新認識了一個男人。
余晞醒來時是在嚴軍的懷中,溫暖的感覺讓她簡直不想睜開眼楮。冬日容易手腳冰冷的她,恨不得多享受一點天然的暖爐。
「唉,妳這麼怕冷,這幾個冬天是怎麼過的?」他嘆了口氣,用一種嬌寵的語氣說。
「嗯,我有電毯啊!」她嘴巴雖然這麼說,人卻更往他身上的溫暖偎去。
「現在我才是暖爐呢!」他笑著,喉嚨深處的低沉笑聲听起來很性感。「余晞?」
「嗯?」她漫不經心地應。
「我們重新再來過,好嗎?」他緩緩地問。
可是這回余晞坐了起來,離開他溫暖的懷抱。她的表情看起來很困擾,眉頭皺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