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不像個孩子啊,居然要去跟小孩搶著玩?」他好笑地看著她因為興奮而燦亮的眼神,看得有點發呆了。
她的笑容非常的美麗。
以前他不是沒注意到,只是今天這樣跟她面對面坐著吃飯,他忽然發現他這個身邊的牛皮糖已經完全的長成了一個淑女。
「你發什麼呆,快點吃,不然等一下腳踏車被騎光了。你看大家都吃飽了,快點快點。」她還真的卯起來吃,一下子就把盤子里面的食物掃光光了。
霍何德失笑,在她的催促下也快快解決了早餐,然後一路被拖著去騎腳踏車。
「為什麼我不能騎?」童年不服氣地拍著何德的肩膀,她正坐在腳踏車後座,而何德正擔負騎腳踏車的重責大任。
「為了這些小孩子的安全著想,我怎麼能讓妳騎?妳忘記妳以前說要學車的慘痛經驗?」何德提醒著。
她國中時喊著要學騎腳踏車,硬是吵著買了一輛,結果一路從巷口跌到巷尾,惹得蔡秀情驚聲尖叫。最後還是何德去阻止她荼毒大家,不過也因此他好一陣子都成了她的司機,專用腳踏車載她出去玩。
「拜托,那是以前太膽小了,我現在說不定就可以騎得很好了呀!」童年輕輕地摟著他的腰,不敢讓那得意出現在她聲音里。
能夠這樣摟著他的腰,任風一再吹拂著她的長發,讓他的氣息這樣肆無忌憚地彌漫在她身邊。這是一件多麼奢侈的事情哪!
「我看妳的運動神經是很難長進的,別浪費精力了。」何德俐落地轉彎,在腳踏車道上如魚得水的穿來穿去。「啊,那邊有風箏,快點去買。」
「是誰說放風箏太幼稚的?」童年好笑地看著他卯足勁往前騎去,沒多久真的就停在賣風箏的攤販前。
兩個人買了一個造型簡單的風箏,是只老鷹。
把腳踏車停在河堤旁邊,童年扶著風箏,何德負責拉線,兩個人跑了一陣,風箏就緩緩飛高了起來。
「飛了、飛了,快!飛高一點,此別人的都高,霍哥哥加油!」童年在旁邊搖旗吶喊,何德負責跑,好讓風箏飛得更快。
風箏終于完全的飛了上去,由于今天的風還算滿大的,所以很快的兩個人就得以坐在河堤旁邊的草地上,輕松地拉著線看風箏飛。
「你不覺得放風箏的感覺很棒嗎?我喜歡看風箏飛,好象人也跟著要飛起來了。」童年拉著線,一邊凝視著遠方的老鷹風箏。
「可是我不是很喜歡風箏。」何德說。
「為什麼?」童年轉頭看他。
「妳看,再怎麼樣它都是個風箏,就算長得像老鷹,它也不會是老鷹,永遠有一條線綁著它,不能自由的飛翔。」他往上指著風箏。
童年愣愣地盯著他修長的手指發呆。
不喜歡風箏?永遠有一條線綁著,所以不能自由飛翔嗎?
「听你說得風箏好象好可憐喔!」童年的唇邊泛起淡淡的哀愁,不過也很快地敘去。「那我們放它自由好不好?雖然它是可憐的風箏,但是遇到好心的主人也可以擁有自由的。」
「妳在胡說什麼?」何德根本搞不懂她想干麼,就見她把風箏線頭塞到他手中,然後看著她跑開。「妳要去哪里啊,童年?」
「等我,我馬上好。」她跑跑跑,跑到原先買風箏的攤販那邊,低身跟老板說了幾句話,只見她手里不曉得拿了什麼,回頭就又跑了起來。
「妳跑去那邊做什麼?」何德還沒問完,就看到她笑瞇瞇地掏出手里的東西,那是一把剪刀。
「風箏啊風箏,去找你的自由吧!」她虔誠地對著天空說,然後伸出手一個喀嚓就把線剪斷了。
「妳……妳瘋了?」何德驚訝地看著她。
「霍哥哥,你說這樣風箏是不是就快樂了?它飛得好高、好遠哪!」童年的聲音里有著濃濃的感情,笑起來的模樣非常的燦爛。
他從沒見過她這種表情,一時間僅能沉默地望著她,任她那燦爛異常,卻又眼角含淚的笑容深深烙印進他的記憶中。
第五章
霍何德覺得童年變了。
雖然改變不是很明顯,但他就覺得童年跟以前不大一樣。她眼底有時候會流露出一種很復雜的神態,彷佛很溫柔,卻又帶著點憂愁。
幾次他問她,她都笑著說沒事,然後繼續拉著他說東說西。
那天他原本打算整天都陪她在宜蘭玩,沒想到童年卻說要回台北了,這一點都不像他所認識的她。以前要是讓她逮到這機會,恐怕會吵著多住兩天,甚至提議去環島一周。
這讓他多準備的衣物根本用不上,當天下午兩人就開車回到台北,各自回家吃晚餐去了。
心底有種說不出的失落,他將其解釋為不習慣。
接下來這段時間童年更像是從他生活中蒸發了,成天都往外跑。有時候他遇到童媽媽,她還會說童年明明畢了業,卻好象比念書時還忙。
童年總愛黏著他,現在有機會黏著她卻不黏了,竟然搞得他心里忐忑難安。他自我解釋為賤骨頭,沒敢深入去分析自己,怕出現的結論是他所無法承受的。
他還有很多事情想做,包括加入英國的實驗室,還有在英國修他的博士學位。而關于這點,介紹他去的教授已經要他快點做出決定。所以他今天才會約了父親一起談這件事。
「爸,你可以支持我去做這件事吧?」何德覺得父親比較理智,應該較能溝通。「媽應該跟你提過我去英國的事情。」
霍施樵沉吟片刻,他親愛的老婆是跟他說過,還大發了一頓牢騷。
兒子要去英國,這一去至少一年半到兩年,她這個當媽的舍不得也是正常的。不過孩子有自己的計劃,他能阻止嗎?
「這事情我曉得,我是沒什麼意見,但你要顧慮一下你媽的心情,她舍不得你去那麼遠的地方。」
「媽的理由可多了,就連童年也是理由。」何德苦笑。「其實也不久,一眨眼我就回來了,我保證不會定居在英國,這樣可以吧?」
「你對童年有什麼感覺我也不想勉強你,你媽的顧慮大多是感情層面的,我會好好跟她談的。」霍施樵即使知道這不是個容易的差事,還是一口允諾了兒子。
「謝謝爸。」何德的心中終于放下一塊大石,雖然那深處的不安也隨之揚起,他卻置之不理。
童年會哭得很慘吧?
如果她知道他很快地就要去英國,這段時間恐怕早就黏住他,絲毫不肯放開了吧?想起她那可憐兮兮的模樣,他忍不住笑了。
看著兒子出神的表情,霍施樵心底有幾分了解。
「你剛剛在想什麼?」居然露出那樣帶著溫柔的笑容,莫非兒子有了意中人?
「我在想童年要是知道我要走,恐怕會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何德苦笑著,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告訴她。
「是想到童年啊?」霍施樵若有所思地看著兒子,發現兒子心中在意童年的成分遠超過他自己的想象。他開始相信老婆的論調,就是兒子其實喜歡童年,只是不願意承認,或者自己沒有察覺到而已。
不過一切都已經來不及,既然兒子準備去英國,他總不能希望童年傻傻地等,萬一到時候兒子還是不開竅,不是白白耽誤了人家的青春嗎?
這對父子各自陷入自己的思緒中,但這份難得的沉默被一路喊叫著跑進門的連亞琳給打破了。
「啊,發生大事了,你們父子居然還在這邊閑聊。」連亞琳熱得抽了張面紙擦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