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墨湖握住爹伸出的手,眼底再度盈滿了珠淚。「王爺……非常震怒,他以為……以為我們設計他。」
「設計?何來此說?」夏居庸不解地問。
「他認為爹是故意把我嫁給他的。看他那晚的態度,恐怕會退了這門親事。」墨湖想到他那冷峻的臉色,心里一陣疼。
「怎麼可以?親都結了,堂也拜了,哪有退婚的道理?!」夏居庸才不準人家如此對待他的女兒,即使對方是權勢如日中天的寧郡王也一樣。
「同樣在朝為官,爹多少對德碩也有些了解吧,爹覺得他是那種不敢的人嗎?」墨湖苦笑著。
「墨湖,你告訴爹,你想要什麼?還要不要這樁親事?」夏居庸興起了保護女兒的決心,他覺得自己的女兒承受夠多的苦了。
「如果我能夠選擇,我還是希望能有機會待在他身邊,或許會有轉機。」
「墨湖,你知道這選擇意味著什麼嗎?按照德碩的個性,你可能會因此吃許多的苦。你若是回學士府,就算終生不嫁也沒關系,爹會養你一輩子。」
「爹,人家總說‘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但我眼下想圓的卻正是這朝朝暮暮。如果沒有機會朝朝暮暮,我們又怎有機會去發掘彼此真正的心意呢?德碩現在因為太憤怒了,所以他看不見我的心意。但他不會永遠憤怒下去的,總有一天他會看到我,看到我的好,看到我對他的情……」
「你這樣做是自找苦吃啊,德碩是如此固執的一個人,你想要扭轉他的看法並不容易。」德碩的固執是出了名的,夏居庸擔憂地看著女兒。
「爹,我已經決定了,如果可以,就幫女兒留住這樁婚姻吧!他日若是德碩真將女兒休離,那女兒也認了。」不努力就放棄,這並不符合她夏墨湖的處世原則啊!
「好,既然你都決定了,爹會幫你的。以後要是吃了苦還是可以回來,夏家大門永遠為你開著。」夏居庸心底已經有了盤算。
「謝謝爹。」但是墨湖知道自己是不會回來的。
案女倆說到此,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老爺,寧郡王爺到,老爺是否要在大廳接見姑爺?」僕人問。
夏居庸微一沉吟。「去請王爺到偏廳來。」
「是的,老爺。」僕人退了下去。
案女倆對看一眼,似乎是在這艱難的困境中尋求彼此支持的力量。
很快地,德碩已經進偏廳里來。
墨湖痴看著這個她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看著他走路的模樣,是個練武人該有的沉穩,但那姿態又帶著幾分豪邁,而他臉上嚴酷堅毅的神情,可以看出他的意志不容動搖,無人能撼。
如果他不想做的事,沒人能將他說服,然而就算再難,她還是得試上一試,這是她為自己博得幸福的唯一機會。
思及此,她挺直了腰脊,迎上他非常不善的目光。
「王爺請坐。」夏居庸迎了上去,一邊不忘吩咐下人︰「還不去給王爺倒茶。」
「哼。」德碩冷冷地掃了站在一旁的墨湖一眼,目光回到夏居庸身上。「廢話不用說了,你們父女倆應該很清楚我的來意,否則她也不用一早自己跑回學士府來,應該都串好供了吧?」
他最後那句話是沖著墨湖說的。
他今天一回到王府,徐總管就向他報告福晉已經回門的事,為了盡快解決這件事情,他就直接往學士府來了。
夏居庸聞言怒火一揚,正要開口卻被墨湖搶先一步。
「王爺若是完全酒醒了,以您的聰明睿智,一定記得自己從成親那晚之後就完全失去蹤影了,怎能怪我獨自回門呢?」墨湖忍不住回擊,她可不打算做個啞巴受氣包。
德碩瞪了墨湖一眼,這是第二次有機會好好看一看他這個新婚妻子──今天她穿著大紅色的長袍,外面套著深色的坎肩,粉女敕的臉上是坦然無懼的表情。
她怎麼能這樣理直氣壯地看著他?仿佛他是個辜負她的負心漢?
德碩內心一陣氣憤,臉色更冷了。
「夏居庸,我想該說的她都已經說了,你應該知道我今天的來意,我要退掉跟她的這門親事。如果你們以為可以耍弄我而不用付出代價,那麼咱們就走著瞧。」
「我的名字叫做墨湖,王爺似乎記憶力不大好。」墨湖看似好心地提醒。而他連喚都不願意喚她的名字,這教她真灰心!
德碩轉過頭怒瞪她一眼。
「王爺要把親事退了,恐怕有困難。」夏居庸原本是氣得想回話,但看女兒面對德碩時的從容,也就跟著平靜下來。
「有什麼困難?是因為好不容易將她塞給我,現下我若將她給退了,恐怕再也無法嫁出去了,是吧?」德碩那口氣悶得沒處發,他帶兵遣將幾時有人膽敢如此戲弄他?
「王爺請自重。」夏居庸的臉也沉了下來。這雖是一場誤會,但他女兒所受的委屈可不低于德碩。「聖旨上寫明著指婚的對象乃是夏墨湖,難道王爺想抗旨不成?」
德碩一雙濃眉氣得倒豎,炯炯有神的雙眼直盯著夏居庸瞧。在戰場上,他這眼神足以軟最驍勇的敵軍腿軟,然而夏居庸為了女兒,就算再膽寒也硬著頭皮迎視。
「你們真以為我只能默默吞下這口悶氣?」德碩見夏居庸強硬的態度,更讓他確定自己遭設計了。
「唉!」夏居庸嘆了口氣。「王爺何必硬要玉石俱焚?墨湖也不過是個女子,我想娶了她並不至于會辱沒了王爺才是。」
「她會不會辱沒我不是重點,而是我不容許有任何欺瞞!」德碩斬釘截鐵地說。「哼,她非要當我的福晉也成,那麼之後我會怎麼待她,你可就管不著了。你好好考慮,如果想通了,我會請人把她的東西送回學士府。」
「你……」夏居庸不敢置信地看著德碩。
「爹。」墨湖出聲安撫夏居庸的怒氣。
「那麼在下先失陪了。」德碩露出成親以來的第一個笑容。他毫無誠意地一拱手,頭也不回地邁步離開。
「墨湖,你看到他的態度了,他不會好好待你的。」夏居庸還想說服女兒。「爹去跟皇上說搞錯了,讓皇上收回成命。」
「爹,您別去。事已至此,真鬧到皇上那,對您跟王爺都沒有好處。我決定回王府了,改天女兒再來看您。」墨湖福了福,也跟著告退了。
夏居庸看著女兒踏著沉穩的步伐離去,內心有著無盡的擔憂。
阿巴勒是陪著德碩到學士府的,不過他沒有進府去,待在外頭等候德碩。
德碩一從學士府出來,神情十分難看,臉整個繃了起來。跟在德碩身邊久了,他一點情緒的變化阿巴勒都能察覺,看來這位新福晉惹得爺非常生氣。
德碩一語不發地上酒館點了酒喝。阿巴勒也不敢吭聲,只在爺的酒杯空了時幫忙斟酒。
「阿巴勒,你說那女人是不是夠厚臉皮?」德碩又干了一杯,心情卻更為煩躁。
「爺不喜歡福晉?」阿巴勒難得有幾分興趣地問。爺一向不愛喝酒的,在軍中即使慶功也絕少沾酒,而且意志力絕佳,很少人能與之匹敵,然而這幾天他已經看爺抓狂好幾次了,還拿酒猛灌。如果說這也是一種成就,那麼新福晉果然成就斐然。
德碩掀了掀眉。「我怎麼可能會喜歡她?沒有任何人能夠這樣擺弄我。」
「除了這個,福晉應該是個不錯的女子,說不定相處下來,爺會喜歡上福晉。」想起那時福晉明顯哭腫的眼中所閃著的堅定光芒,阿巴勒忍不住想幫她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