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位王子,一直沒有心儀的對象。很久很久以後,他才踫到他所愛的女孩,兩人就在一起。他們成為國王和王後,生了許多孩子。」他輕喃著枕畔的童話。「可是王後比國王早一步離世,國王很傷心,就傾盡全力為她建一座最美的陵墓。」
「就是這座??」
「可是國王太自私,他的愛只給這一個女人。勞民傷財,就為了蓋她的陵寢。後來其中一位兒子叛變,把國王關起來,永不見天日。」
「太過分了。」
他莞爾。比起她的不平,他還比較贊同這種揭竿起義的作法。
「然後呢?」她纏膩著,急急追索下文。「國王有被放出來嗎?」
「好一段時間過後,國王的那位兒子來見他,以為他會很沮喪、很憔悴,沒想到竟然神采奕奕,沒有想像中的那麼慘。」
「為什麼?」
「國王的兒子也這麼問。」他在華麗陵寢的對面,又畫起一棟伊斯蘭式的王宮。「國王說,我雖然被關在王宮的牢獄中,透過牢房的小窗,我還是可以天天望見對面的泰姬瑪哈陵,思念我的愛妻。」
小臉霎時綻放亮麗,單純地坦露她的向往,仿?這真是世界上最美的故事。
他沉默地繼續重重疊疊建造,不多贅述那位兒子的下一步舉動,就是下令剜出國王的雙眼。美麗的愛情背後,多半是現實殘酷的面目。
他知道她仍在新婚的期待中,卻一再承受無情的挫折。但他實在分身乏術,也無法告訴她,他穩定下來的行蹤會引來多少禿鷹的環伺;同伴誘他重操舊業,仇敵要他不得安寧。他同時間要處理的各種難題,遠超過她的想像。
「慧東是王子嗎?」終于踫到自己心儀的女孩,兩個人就在一起了?
「我不是。」
「那慧東為什麼這麼會畫建築?」
他輕撫打著哈欠的睡美人,享受柔滑發絲自他指間流泄的觸感。
「我在黑暗里面待了很久很久,飄洋過海,久到我以為再也見不到光明的時候,黑暗被打開了。」他虛弱地呈瀕死狀態,被人拖出來。「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從來沒有見過的龐大的雄偉的建築物,非常地震撼。」
長久的黑暗,使他的雙眼極度畏光。但是再強烈的刺痛,也攔不住他掙扎著想看見的渴望。雙眼痛到灼熱的淚不住涌流,蒙?中,他看到西方文明的輝煌建物,人類巧思及工藝的巔峰,凝結時間與空間在一具體的結構。
這就是他的夢,是成千上萬卑賤靈魂冒著生命危險追逐的夢。
「慧東為什麼會在黑暗里?」
「因為……」
她沉沉地睡在他胸懷里,「因為」的後續,迷迷蒙蒙。她蜷入他的環擁,臥在周圍繁復奢華的古城與陵墓中,想听他說故事的聲音,卻忘了他說的故事內容。
再說,不要停,她還要听。
那一夜,她作了有許多美麗建築的夢。每一棟都是慧東親筆打造的,每一棟都是充滿愛情的地方。
***獨家制作***bbs.***
「貝翎,我听說了,恭喜呀。」
「恭喜什麼?」她莫名其妙地接通表弟來電。
「你居然打敗競爭對手,拿下倫敦的新品牌代理權。」
「老實說,我覺得自己只是運氣好,不然我怎麼可能打得過那些台灣百貨業界的老手。」能夠順利簽約,連她想來都匪夷所思。
「他們現在八成很懊惱,當初干嘛不派性感美女出面洽談,結果一群男子漢全被陸貝翎的巧笑倩兮給打敗。」錢途似錦的品牌代理權,就此奉給陸家大小姐。哈哈哈!
「你是特地打來說風涼話的嗎?說完了快掛電話吧,省得著涼。」
「我是要找姨媽的啦。」
「找我媽干嘛?」
「請她今晚捧個人場,來參加我老婆的珠寶設計展開幕酒會。」好歹他們曾出借自己婚禮的伴郎伴娘席位,供姨媽給貝翎相親用。結果原本要撮合的伴郎沒相到,卻意外相中送姨媽來的司機俞慧東。
「恐怕不行。最近這一波流行性感冒很嚴重,我不準我媽到公眾場合走動。」
「你也未免太保護過度。那你要不要代替姨媽出席?露個面就好,至少別讓場子看起來太冷。」
「我正在跟倫敦來的業者吃飯,等會還要陪著去看一○一,我不確定晚上有空。」
「來啦來啦,順便把對方帶來也不錯。搞不好人家一眼看中我老婆的才氣,把她設計的珠寶引進倫敦百貨里,一炮而紅。」
「拜托。」有夠天才的。「看情形再說啦。如果沒事,我會盡量趕到。」
「記得把俞慧東也叫來。」多一個算一個。
「他被我爸綁得死死的,連我都請不動。要找他,你自己去找。」
「嘖嘖嘖,好可憐。我看他這輩子只能在陸家做牛做馬做到死。」
「留點口德。」
「本來就是。那麼好用耐用的人才,我也很想娶一個。他現在處理你伯父轉出去的持股風波,應該到尾聲了吧?他轉移資產後增加了每股盈余,推出建案換了不少現金。」暫時解決了姨丈的財務困境。
「可是他這種舉動會引起債權銀行的緊張。」深怕爸拿去抵押的土地轉移後,債權銀行權利受損。
「就算銀行團上門來關切,只要俞慧東出面處理,一切都可以搞定。」
「我還真希望他搞砸了。」
表弟怪叫,以為貝翎腦袋出問題。
她不希望俞慧東好像非要有所表現,才有留在這個家中的價值。她不在乎他對家里的事業有多少用途,她在乎的是他。真奇怪,之前她對相親對象的嚴苛篩選,完全只看對方有無可用的價值。現在最具價值的慧東進來了,她卻不顧利益只顧他。但自從結婚以來,他在公司的時間比在她身邊的時間還多。仿?他是跟公司結婚,不是跟她結婚。
他忙他的也就算了,卻不準她也去忙她的。光是這次倫敦商品代理權的交涉,他一直都不贊同她參與。為此,她又跟他鬧了好幾次脾氣。
「貝翎,你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
的確如此,她是後來才漸漸發現慧東有多搶手。那麼之前呢?他究竟都在做些什麼?她刻意忽略這個問題,也意識到他高度防備的回避。揭開了這個秘密,帶來的會是彼此的更加依賴,還是分離?
分離的機率太大,她寧可放棄她的好奇。
當晚,飯店的展覽廳涌入各路的親朋好友,做個人情、捧個人場。順便訂購幾項還可以的珠寶,讓展覽作品件件貼上已名花有主的紅標,制造熱銷的氛圍,人氣旺盛。
社交圈自有社交圈的游戲規則。
「我表弟和弟妹家都有不錯的政商關系,長輩們也都不吝捧我們這些晚輩的場,所以你看到的熱鬧氣氛,不一定是因為我們的實力堅強。」貝翎以英語向同行的倫敦業者坦誠說明。
「我會坐上自己現在的位置,也不是因為我實力堅強,而是因為我老爸擁有那間公司。」
貝翎漾開笑容,很喜歡和這位英國朋友聊天的感覺,也很欣賞他極其自然的牛津腔,毫不做作。
「我要再次謝謝你願意跟我們合作,讓我們代理貴公司的商品。」
「請不要再說得好像這個代理權你拿得很愧疚。比起其他只看利潤的競爭者,我比較想授權給真正喜愛我們商品的人。」
「嗨,貝翎。」一名男子在開幕酒會的人潮中逆流而來。
「這是我表弟,珠寶設計者的先生。」貝翎從中介紹雙方認識,不時還得和擦身而過的熟人應酬式地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