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房子租出去。」
「對!」賓果,這主意很贊吧。呵呵!
暗玉百無聊賴地忍住呵欠,好人做到底,努力不掃對方的興。
「但我並不是真的想把房子租出去,因為我有時還是想回套房小住一下。如果租出去了,我等于連一個屬于自己的空間也沒有。」
「所以,與其說妳是把房子免費租給我,不如說是收容我在妳那里幫忙看房子。」
「噯。」真不好意思……「所以妳突然搬走的話,我會很傷腦筋……」
博玉疏離撐肘托著小臉,冷睇對方的尷尬笑容。
真搞不懂,為什麼教會里總有這種憨到很欠扁的濫好人。只差背後兩只翅膀,頭頂一盞光圈,就可升格做天使。她自己就活得踏實多了,賤人賤忘,從沒競選十大杰出青年的野心。三不五時,最愛發揮小頭銳面的精神,感受一下自己粗俗有勁的生命力。
沒有她的卑劣,哪襯托得出別人的高貴,哼。
就是不爽當好孩子,怎樣?
「我並不是說,我想回小套房的時候妳就得離開!」美艷房東惶惶解釋,生怕誤會。
「我只是有時想靜靜一個人想事情,而妳又是滿安靜滿獨立的人,平常在教會也很少會硬要拉著人陪妳聊天。所以如果真有這種時候,妳只要借我一個角落待著就可以。」
「好說。」拜托別再效法傳統苦情本土連續劇女主角那樣賣弄善良了,會害她皮膚過敏。好癢……「這樣吧,如果妳要回小套房住,妳就通知我一聲,然後小套房的臥室歸妳用、客廳歸我用,妳高興在里頭躲多久就躲多久。我不會去招呼妳,也不敲妳的門,就放妳自生自減,OK?」
「好好好!」這實在太棒了!
筆作優雅的傅玉,差點噴出正在小啜的咖啡。
美艷房東的興奮挺身,害得胸前襯衫扣急遽緊繃,幾乎彈爆,包不住佳麗飽滿的豪乳。
可惡……她原本對自己的身材還有點小驕傲,可是跟這重量級的性感天王比起來,她的驕傲真的滿小的……
「所以小玉兒妳會繼續住下去?」
「嗯。」反正那時說要搬也只是沖口賭氣,根本沒想過自己到底要搬哪去。
搬到公園里?騎樓下?游民收容所?還是警察局?
「太好了。」呼,總算保住她的心肝小套房。「我最近要傷腦筋的事太多了,實在很需要一個地方白閉一下。」
「喔。」
房東小姐殷殷切切地沖著她直笑,盈滿期待。
兩人對望。笑的照笑,涼的照涼。
半晌過後,傅玉投降。
「請問妳是在為什麼事傷腦筋呢?竟會傷到想自閉。」快快告訴她吧,她好想知道喔。呵啊……好困。
「其實……也沒什麼啦。」玉手嬌羞地把亂翹亂彈的發絲掠往耳後。「只是……」
「感情的事。」
「妳怎麼知道?!」太神奇了!她甚至說都還沒說,小玉兒就料到了。
哎……「跟妳男朋友怎麼樣了嗎?」有點小餓,再點個冰淇淋松餅跟藍莓貝果吧。
「他呃,也、也不算是我男朋友。」
「服務生,麻煩一下!」小手招招,回頭笑笑。「我在听,妳繼續說。」
「正確的說,是我以前暗戀過的人回台灣了。他他、他對我的態度很積極,可是我不確定這是不是代表他真的想追求我……」
「喔。」
「我不太敢跟教會的朋友聊這件事,因為他也有到教會來,但是……」紅透的嬌顏,泄漏些許失落。「我實在很想找個人談談,不然我覺得自己好像快……」
「我還要加點一份低咖啡因的焦糖瑪琪朵,妳呢?」
「不用,謝謝。我很擔心的是,萬一他對我只是單純的友善,我心里對他的舊情卻死灰復燃,那該怎麼辦?因為我在這件事上的處境很糟糕;他交往過的女人不是只有我一個,我喜歡過的異性卻只有他一人。妳明白我的意思嗎?」
「嗯。」就這樣,咖啡松餅和貝果再一份,謝了。「啊,服務生,還有餐具請幫我拿兩份來。」
「他是我的初戀情人。」
「真慘。」
「啊?」
「沒事,請繼續。」
才說需要一個人靜一靜的超級大美女,翻江倒海似地嬌柔傾訴了兩個多小時。傅玉吃也吃完,喝也喝完,指甲也玩完,餐巾紙也折完,了無生趣地不知到底還有什麼東西可以玩。
「我知道通常初戀都不會有結果,但就算做了心理準備,好像也沒什麼用。被傷到還是很痛。而且……好像打了某種疫苗似的,除了他,我對其他異性一點感覺也沒有,完全免疫。」
「對不起,我可不可以……」
「早知初戀對我的影響會這麼大我就……呃?妳又要去上廁所嗎?」
「不是,是妳的頭發。」小髻旁亂發四散,看得她手好癢。「妳介意我動手幫妳整理一下嗎?」
「請便請便!」不用客氣。「所以我不打算太快再放出自己的感情。被傷到一次就夠蠢的了,我可不想再被同一個人再傷一次。雖然他對我來說還是很有吸引力,但我真的怕了……」
又怕,又被吸引,又防備,卻又受傷,又想逃,又深深陷溺。這不是理性問題,無法用邏輯處理。無法定奪是非,判斷好壞。她所能做的,也只有出借耳朵而已,自己找樂趣。
扁陰似箭,歲月如梭……
「啊,時候不早,我們該到教會去了。」
房東小姐不小心瞄到窗外夜色,才想起大家約好周末在教會彩排的婚禮。呵呵,聊得好滿足喔。
「真沒想到我們居然會聊了一個下午。」
是啊,她自己也沒想到……傅玉癱在椅背上,呈重度智障狀。原來房東小姐所謂的聊一下,是以六小時為一單位,一下就由午餐聊到晚餐時分。
「小玉兒!」
暗玉霍然驚醒,彈身而起。
「什麼什麼?」哪里出現蟑螂,還是掠過鬼影?
「妳太厲害了!」房東小姐望著被黑夜襯如鏡面的臨窗大玻璃,對著自己的反影驚異贊嘆。「妳是怎麼梳出這麼漂亮的發髻?」
她跟自己這頭驕蠻頑劣的鬈曲長發奮戰二十多年,屢戰匱畋,再強悍堅固、風雨無阻的定型液或發膠等威震天下的美發產品,全都對她這頭強力彈簧無能為力。小玉兒卻辦到了!
房東小姐樂翻天,一路興奮雀躍地夸贊到教會。
暗玉則是累翻天,一路行尸走肉似地蕩到教會。
好想回家睡覺。從昨晚就一直忙亂到今早,折騰到現在,呵啊……
驀地,呵欠到快飆淚的倦眸駭然大張,小手忘了捂好嘴巴,頓時扁桃腺給人看光。
「晚安,傅玉。」
小人兒劇烈爆咳,連連卻步。
「小心。」
方司真一掌溫柔撫住她背後。巨掌厚實熾熱,大到顯得她的背脊格外縴細,手心深處蘊藏著驚人的力量,卻收束得極為巧妙,恰到好處。
「你咳,怎麼也來彩排?」早知他會顯靈,她一定閃人。「你也認識明天下午要在這里結婚的新人?」
「我不認識。」
「那你來干嘛?」
「觀摩。」
「你也要結婚了?」
「不,我是帶朋友來實地觀察教會婚禮所需要的小型樂團,會以什麼方式呈現。」
好家伙,居然偷她的創意!「不錯嘛,你也會熱心到想要組婚禮樂團,啊?」
「司真,大門這里很多人要進來,不要堵著聊天。」旁人冷道。
「等一下。傅玉,這位是我朋友譚尚之,是大提琴的好手。」他將俊偉的旁人拖到她跟前,形同兩只大恐龍睥睨-只小老鼠。「我極力推薦他加入妳的小樂團,最重要的原因是因為他有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