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麼知道他在為求親後的矛盾感到厭棄?
「我沒有不喜歡你,仙仙。」他細細呵護著,撫摩著嬌小的背脊。「只是不明白你為什麼一直閃閃躲躲的。如果你不希望我看你,我不看就是了,你就在這里陪我休息,好嗎?」
見她久久不回應,他只得搖搖懷里的睡娃。
「仙仙?」
她有氣沒力地點點頭,喃喃夢囈︰「我相信你……」
再一次地,她以單純的完全信賴擊潰他原有的詭計,安然蜷在他臂彎中入夢。
「仙仙。」他輕嘆。這孩子氣的寶貝,令他沒轍、令他疼惜、又令他悸動的嬌娃。
「好好睡吧。」
第六章
午夜的城郊溪畔,兩個無聊的人影各玩各的。打水漂,玩手指,伸懶腰。
這是小舞和鳳恩自那日後夜夜相見的神秘私會。說好兩人都不見光,不搞男女之事,也不可在白天提這暗中相會——她才不要再給華陽搭順風車的機會。
「你犯的最大錯誤,就是沒搞懂你吐露心事的是何樣對象。」
當她向元卿坦承這所有經歷時,他曾如此道。
元卿也向她坦承了他的想法,只不過,她不太能接受。
他很希望能盡快迎娶小舞,可女乃女乃卻一句話阻死了他的路︰除非女乃女乃先拿回她那封舊情書,否則甭想她會放小舞成親。
「我看只有委屈你再出面跟鳳恩貝勒交手了。」元卿當時滿懷歉意地嘆道。「目前你是惟一最有機會接近那封信的人。」
「我?怎麼接近?」
「很簡單,美人計。」雖然老套,卻很管用。
「不可能的。他白天看見我時,只會討厭我;晚上看不見我時,就只想在我身上亂模。」
「那正是我的意思。」
小舞目瞪口呆。她沒听錯吧?
「我不會在乎我娶的是不是處子,我只想盡快娶名妻子。」
「為什麼?」
「因為時間不多了。」
看來他也被家人逼婚逼得滿慘的。「但是……你這麼做不是形同叫妻子去賣身換物嗎?」
「何必這麼死心眼呢?」他漾著悠柔笑容。「你難道不喜歡和鳳恩在一起?」
「呃……可是……」
「能享受的就盡量享受,別等機會不再了,才懊惱得要命。」
「這是不對的。」她為難地咽咽口水。
「怎麼著?」
他也未免笑得太優雅,難道都不覺得這事很荒唐?「我第一次……和鳳恩逾矩時,是因為我根本不曉得那……那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勉強可說是不知者無罪。但我現在明白了還刻意去犯,就真的不可原諒。」
「只是取得信件的手段罷了。」
「而且是不當手段。」
「那你提個正當手段來听听吧。」
「呃……就……就直接跟他好好談嘛。」
「好啊,那就由你負責出面勸降吧。」
她大驚。「為什麼?!」
「我去,只會火上加油,新仇舊恨炸成一團。你去,則是美人對英雄,這信才有可能到手。」
「你怎能拿自己的妻子去和番?」
「有何不可?你若婚後想和他繼續暗渡陳倉,我也不反對,只是請做得漂亮些,別讓我難做人。」他和煦地勾著嘴角。
小舞徹底驚呆,幾天都回不了神,直到現在。
哎。「對男人來說,女人到底算什麼?」
鳳恩聞言,一顆水漂石子頓時失手打到溪邊的青蛙頭上去。「你什麼時候開始研究起這些宇宙人生大道理?」
「難道你從來都沒想過?」那不是更奇怪?
「我只會做比較實際的事。」
小舞挫折地將下巴架回曲起的雙膝上,不再唆,惹來鳳恩無力又反感的重重吐息。
「你覺得男人奇怪,男人才覺得女人奇怪,好比我到現在都還搞不懂我十七歲那年娶的妻子。」
滿俗早婚,年少娶妻本是應當,可她听了就是不太舒服。「她干嘛了,不是拜堂那日就被送回娘家養病嗎?」
「說是養病,其實是回家待產。」
小舞先是僵呆了好一會,才勃然大怒。「你這個不要臉的男人!」
「不是我的!」他吼回去。
「不管是不是你的,她都是孕婦!你怎麼能在新婚當天趕一個身懷六甲的新娘回家?」
「她哭著說要回娘家去,她不要跟我成親,在洞房里又哭又鬧又吐又叫,除了依她意思送她回去,我還能怎樣?」現在想來依舊很火。
「安慰她啊!你不知道女人心女乃脆弱嗎?」
「可她要的不是我的安慰,而是她家護院的!」
「她怎麼跟下人搞在一起?」小舞轉而怪叫,皺起聞到臭味似的小臉。「這會讓她父母以後很難管教下人的,除非把那個護院宰掉,殺一儆百。」
「你想到的就只有這個。」鳳恩懊惱一吠,滾到一旁草地俯成大字形。
「你當時會覺得很受傷嗎?」
「我現在就覺得很受傷。」凶手就是你,死沒良心的小東西。
「喔。」原來鳳恩到現在都還很掛念他那後來以仳離收場的妻子。「你是因為她,所以很討厭別人替你作媒嗎?」「省得麻煩。」仳離既要太後經手又要皇上允諾,拉里拉雜,比無頭女尸案還難辦。
「所以你都跟不正經的女人在一起?」
「良家婦女也不會正經到哪去。」
「像我這樣?」
鳳恩以難以想象的猛迅之速翻身抓住小舞的左臂,惡狠狠地咬牙低嚷︰「你跟她完全不同樣,也跟我交往過的女人不一樣,所以少拿自己跟人亂比較!」
「可我也是胡里糊涂就把身子丟了,那不是很廉價嗎?」
「你再講一次這種話我就捏扁你!」他幾乎吼爆小舞的耳膜。
「為什麼?這是事實啊。」何必逃避?
他努力以平和而溫柔的語氣壓下想掐住她的脖子狠狠甩晃一陣的沖動。「仙仙,你一點都不廉價。」
「因為你目前還未玩膩我。」
「如果我真想玩你,就不會坐在這里跟你廢話。」甚至還得甘冒可能因抑欲過度而導致終生報廢的風險。此刻的他已不叫男人,而叫聖人!
「但是你並不喜歡我。」
「喜不喜歡,連我都說不出個準兒,你為什麼卻一再罵得那麼篤定?」
她不講話,徑自嘟著怒容不敢泄密。
「如果你是怪我最近白天見著你時變得比較冷淡,我必須跟你坦承,我一點都不覺得你和白天時是同一個人。」
小舞微怔。
「仙仙,你不是華陽。」
她一時腦袋空白,呆若木雞。她應該高興鳳恩還好沒那麼鈍,總算辨出真偽,但他若認出她是小舞,那更糟糕,搞不好她會連這和鳳恩徹夜談心的機會都沒了。
可是,可是,他說他最近對華陽比較冷淡……啊,她心兒飄飄的,好像整個人快飛上天去了。
「或者,咱們干脆把話請開。我想我已經知道你是誰,但我一直希望你不是。」
小舞倏地一冷,心思摔回地面。「誰啊……」
「一個對我死纏爛打的討厭鬼。」
她猝然中止了呼吸,瞠大雙瞳,渾身動都不敢動,也無法開口,仿佛化身為夜林中一株寂靜的樹。
她知道她可以假裝听不懂這暗示,鳳恩隱射的對象也不見得就是她。他們好不容易才發展出了穩定而又怪異的新關系,可以夜夜相處,干干淨淨地談心。多美好的事,不是嗎?
這個夢不可以稍微再作久一點嗎?
「我喜歡我們這樣在一起打發時間,所以不去深思我們在一起的許多蛛絲馬跡。但若把我當有勇無謀的傻子來看,後果會很慘。」
「你這是在威脅我?」她冒著冷汗高高昂起倨傲尊貴的下巴。「少拿你審問犯人的那套把戲耍我,我可也不笨,別想我會听不出你虛虛實實的套話伎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