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得靠你幫忙不可,穆蘭。」遠房表嬸說道。
穆蘭听若罔聞,一徑愣愣望著表嬸身旁帶來的巨大男子。
「你二姊入宮後,其實日子過得並不像外傳的那麼好。她雖然被封為貴妃,可是屢遭後宮欺凌,皇上冷落。如今病重,連個去探望她的人都沒有。我……實在很為她擔憂。」
二姊有過得那麼慘嗎?她上個月入宮探望二姊時完全看不出來。二姊生性孤僻,最愛一個人獨處,還巴不得皇上早點遺棄她,還她逍遙自在的生活。
「你知道你二姊的病況如何嗎?」
「呃……」穆蘭勉強把注意力由那男子身上轉至表嬸。「什麼?」
「她快死了。」
「什麼?!」穆蘭完全嚇醒了。「二姊怎麼會……」
「御醫說,癥狀像傷寒,宮里後妃卻一口咬定是出痘。」
出痘!穆蘭聞言色變。先帝順治爺就是因出痘而駕崩,自此宮中格外嚴謹,一有類似微兆必定馬上隔離,甚至遣發出宮,幽閉在偏遠的病疫村落里。
「那二姊到底生的是什麼病?」
「不清楚,所以才想請你親自跑一趟看看。順便,帶朱雀進去。」
穆蘭在表嬸犀銳的笑齒冷光中一顫,猶豫地微微瞥向陌生男子。他叫朱雀?
「我知道迸宮一趟很不容易,但只有你得到皇上的特別口諭,允許你隨時迸宮采望你二姊,所以朱雀的事只能拜托你了。」
「可是……」帶一個陌生男子進宮?「這行不通的,而且……」
「說你是帶未來的夫婿給二姊過目就行。看在你二姊只剩一口氣在的份上,絕對行得通。」
二姊居然病得那麼重!「我馬上就進宮看二姊,但我還是不能帶陌生人去。」
「朱雀不是陌生人。」表嬸咯咯笑。
「他是誰!」
「你二姊的舊情人。」
穆蘭如遭五雷轟頂。二姊的舊情人……啊,當然,如此卓然絕俊的美男子,不是二姊的心上人還會是什麼人。
不知為何,他是二姊舊情人的事讓她失落地發了好久的呆。
「呃,那個……」穆蘭支吾著。
「朱雀。」
他簡潔有力的低吟震撼著她的心。一個男人有那麼出色的形貌就夠教人咋舌,沒想到連嗓音都如此深具魔性,撩人心弦。
「關于入宮采訪我二姊的事……」
「我只要看她一眼就好。」
穆蘭完全敗在他靜謐卻強勢的統御力下。怎會有人……拜托別人做事還擺這麼高的姿態?而且很奇怪的,他就是存著反客為主的魅力,迫使人甘願順服,任由他主導大局。
他一定很為二姊擔憂才會這麼做吧。否則豈會干冒著殺頭危險,就只為了看二姊一眼。
穆蘭感動于這份真情,同意帶朱雀同行。一路上,他們卻不曾交談,他甚至不曾看她一眼。
反倒是穆蘭,好幾次都在愕然回神的當口,才發覺自己竟恍恍惚惚地痴望著他許久。
他實在是個很好看的男人,好看得幾乎不像世上凡身。彷佛天界不小心遺落的璀璨靈魂,在凡塵化為具體的幻夢,在瞬間即可奪人心神……驀地,他的眼瞳到她身上,她登時渾身繃住,尷尬得手足無措。好丟臉,被他發現她在看他了!
他只是冷冷輕瞥,又不帶絲毫感情地轉窗口外,無所搭理。
這反應比被他瞪到還令穆蘭困窘。傾慕于二姊的人,當然不會把她這小土蛋放在眼里。她上頭的六個姊姊,一個比一個嫵媚明艷,額娘生到她的時候,真有江郎才盡的感覺——完全比不上姊姊們的姿色。
或許長輩會覺得她很甜、很可愛、很嬌美,可是到了十五、六歲都仍是一副女乃娃樣,難免給人她似乎連腦袋也有些不知長進的錯覺。
到達紫禁城,一道道關卡,一樣樣規矩,都是由朱雀領頭,引著身後追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穆蘭。那股渾然天成的氣勢,連向來狗仗人勢的侍衛們都不禁怔忡,個個必恭必敬,好象他才是持有皇上特別口諭出人宮廷的人。
看來也不過二十七、八歲的人,為什麼那份魄力比她見過的父執輩都還深沉威猛?
等奔過大半紫禁城抵達二姊住的景仁宮時,穆蘭喘得幾乎癱軟在地,雙膝無力。她只能趁官女傳報的空隙趕緊調息,連咽了幾口口水,喉頭依舊干澀灼熱。
抬望前頭的朱雀,他絲毫沒有任何改變,有如才剛下馬車般地沉穩雍容,可是,神情凝重。他一定很為二姊的病況擔憂吧……當一只小手溫柔地接近他臂側時,他早在對方還未踫觸到他的剎那便將之扭開,箝住對方關節遏止任何行動。
「干什麼?」他森然低喃,孤冷地瞪視穆蘭皺成一團的小臉。
「你……弄痛我的手了……」
「別隨便踫我。」他輕蔑地甩開掌中細腕,吐息陰寒。
穆蘭難過地垂眼搓揉右腕,礙于場合,又是在不熟的人面前,她只得忍著情緒抿嘴沉默。
不知進去傳報的宮女在磨蹭些什麼,老半天都不見人出來響應,她和朱雀只得繼續等待,兩人間的氣氛變得分外疏離,誰也不看誰。
「穆蘭格格,貴妃有請。」宮女終于現身。「可是您的夫婿,恐怕無法——」
朱雀霍然伸直了右手食指及中指,直沖官女眉心,踫觸的那一瞬間,宮女猛然震顫,登時瞠大雙眼,呆若木雞地應道︰「請隨我來。」
穆蘭傻眼。他剛才在做什麼?
一進暖閣,便見到二姊正容光煥發地逗著一群小炳巴狗玩,毫無病態。
「二姊?」穆蘭急急上前。「你還好嗎?你不是……」
朱雀的鐵臂霍然橫擋在穆蘭身前,阻止她再前進。他的巨掌如扇般掃過二姊眼前,倏地,二姊僵直地原地倒下,一臉青白。
「貴妃娘娘!」周遭宮女大驚,無意間被朱雀掌風掠過,神情馬上異變,雙瞳呆滯,一目語硬板。
「啊,娘娘病了。」
「扶她到臥榻上去休息。」朱雀冷冷道,宮女們立刻听命行事。
穆蘭半晌無法回神。他在玩什麼把戲?又有什麼資格在景仁宮里發號施令?
「二姊?」
「穆蘭格格請留步。」宮女們挺身阻擋。「貴妃內室不得擅闖。」
「那朱雀呢?」他為什麼就可以跟到二姊的臥榻邊?「你們放一個男人到我二姊的內室里,豈不更荒唐?」
「叫她出去。」朱雀眼也不抬地淡然吩咐。
「穆蘭格格,請回吧。」
她不敢置信。這是怎麼回事?
「貴妃正臥病在床,無法接見任何人,格格擇日再來吧。」
「既然如此,你們為什麼放朱雀進去?」穆蘭不服。
「誰是朱雀?」
「就是現在正坐在我二姊臥榻邊的男人!」如此嚴重越矩的行動,會要了穆蘭一家的命。
「貴妃內室哪能隨意放進男人。」宮女死板地響應。
「那為什麼不快把他給帶出來?」
「沒有人在貴妃房里啊。」
睜眼說瞎話!「他就坐在我姊姊的床邊,還說沒有人!」
爆女們莫名其妙地彼此互望,看看臥榻,又看向穆蘭。「格格,您究竟在說什麼,奴才們全部在這兒,里頭除了貴妃,哪有什麼人?」
「胡說!」人明明就在那里。「你們全都瘋了是不是?放我姊姊和宮外男子單獨共處一室,成何體統!包何況他是我帶進來的人,沒我的引領,他怎麼可以進去!既然他可以進去,又為什麼把我阻攔在外面!」
「叫侍衛來。」宮女們懶懶說道,不一會,就來了兩名壯漢。「送格格出去吧,貴妃需要安靜休養。」
穆蘭錯愕得說不出話來。這些人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