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她聲音听來嚶嚶喃喃的只是種錯覺,因為她已經努力鼓起畢生所有的勇氣了。
「我不是你家的奴才,我也不吃你家米糧。你雖然……有地位、有權勢,可你無權對我頤指氣使的,叫我這樣叫我那樣。我之前也很認真地接納了你的建議,但它成或不成,並不是由我決定。我希望你下次在這樣……出面恐嚇我之前,請先想想我們各自的立場。」
「你沒資格跟我談立場問題。」
「你也沒有權利跟我下命令……」
武靈阿森寒地回以狠瞪,她卻假裝夜色太黑而視若無睹地瞥著一側小河波光。
「你要怎麼樣才肯罷手?」他的話語一直輕輕沉沉地,好象是個沒脾氣的人,實則是以無形的狂妄氣勢壓迫敵手。
「你為什麼一直想逼走我?」她的假扮之舉並沒有冒犯到他什麼吧?
武靈阿的不爽全浮凸在額前的青筋上。沒見過這麼頑固的女人,威脅沒用,利誘無效,可是沒有人會為毫無益處的事賣命,他也不信她那套什麼純粹助人的說辭。
她如果硬要杠上,他會教她吃不了兜著走!
「我之所以要你別再演假冒格格這種爛戲,是因為你的演技很差勁,逼得旁人不得不跟你一起裝胡涂,自欺欺人。」
齊娃驚呆地敞著小嘴。她的演技……很差勁?
「請回想目前有多少人說過你扮的元寧很怪異?」
呃……幾乎,每個人都說過……
「如果你本事夠高明,我尚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是目前的情況是,我無法容忍你拿所有人當白痴耍的態度。」
「我沒有!」她冤枉地嬌嚷。「我是很認真、很努力地在幫忙,可是,大家對元寧格格的了解都很片段。有的說她冷靜,又有的說她很會鬧脾氣,有的說她性格淡淡的、都不太理人,詩社的人給我的回應卻完全不是這樣,甚至連她的琴藝如何,不同的人看法也都互相矛盾。我實在搞不懂元寧格格到底是怎麼樣的人,她為什麼有這麼多面目,為什麼逃婚……」
「誰說她是逃婚來著?」他淡淡一句,就打倒齊娃的激切氣勢。
「呃,她,就是……離家出走嘛,所以這樁婚事被一延再延……」
「你由哪一點判斷她是因為不想和我成親才失蹤?」
啊,她竟沒想過這麼大個盲點,就直接以為武靈阿即為元寧逃家的關鍵。但她不能在這節骨眼上敗陣,否則一定會被他乘勢一腳踩死!
「我是沒、沒有證據證明她是因為不想跟你成親才逃家,但你也沒有證、證證據證明她不是!」她努力揚著下巴。
「她向我獻身的事,又怎麼說?」
齊娃嚇得差點得彎身到地上揀下巴。「她……獻、獻、獻身?」
武靈阿微微露出百年難得一見的隱約笑容,雙眼閃著勝利光芒。「你以為我們之間是什麼關系?」
「可是,可是,你們還沒有成親!」
「反正有婚約在身,我們還有什麼好顧忌的?」
不可能,教養嚴謹的豪門千金哪會在婚前逾矩?「你……口說無憑,一點也沒有說服力。而且由我這些天在元寧格格家生活的觀察來看,她的家教才不會允許她……」
「她這里,有顆淺褐色的痣。」
齊娃僵成一尊木頭人,腦漿凝結,不知道如何回應壓陷在她右乳頂峰下的手指。
「而她最敏感的地方,是這里。」他長指一滑,便隔著衣衫強勁捏住她右側,令她挺身驚駭一抽。
齊娃動都不敢動,也不曉得怎麼應付粗魯揉轉著她乳峰的怪手。
「她左邊,就沒有右方那麼敏感。」他將巨掌移至齊娃左側,大爪一擰,揉起整團豐挺的沉重負荷。「我們很早就在一起,甚至比這樁婚約更早。只是有了婚約後,我們更可以肆無忌憚地享受。」
不會吧……她腦中的元寧幻影開始 啪破裂。
「有沒有婚約,對我們來說都無妨,因為那不是我們追求的。」他揉著揉著,竟有些失神。
掌中隱隱怯怯的顫抖,倒是元寧不曾有過的。
「所以我說,你扮的元寧很差勁。」
「我、我不不不知、知道你和元寧格格有有有……」
「元寧她有著狂野的靈魂。」他刻意貼在她耳畔陰險地低吟。「她每次籍故和我踫面,第一件事就是急著和我放縱一場,再冷冷淡淡地恢復平日疏離的模樣。只是我們在人前,無論再怎麼保持距離,都無法掩飾火熱的視線,想著彼此袒露浪蕩的姿態。這,你演得來嗎?」
演不來,她絕對演不來!
齊娃卯足全力雙手狠推向他的胸膛,將他的魅惑耳語及怪掌推到一臂之遙外,兩眼星花亂閃地急急輕喘著。
她決定退出這出戲,她現在就回四貝勒府上跟他說去!
「我……」一堅決抬眼,她就看見那雙高高在上的琥珀眼瞳,彎著傲慢而自負的曲線,優越地展現著稱心如意的神采。
「你有什麼話要說嗎?」
說了就等于中了他的計!她不甘心又有些氣惱地蜷著無助的雙拳,憋了許久的憤慨才毅然揚起不屈不撓的小臉。
「謝謝你告訴我這麼重要的秘密。我想……以後我會更拿捏得住我的演技,不再讓人說我演的元寧格格很奇怪。告辭。」
她才一轉身嗔怨地跑走,就被他一把拖回身前,狠狠咬牙逼視。
「你應該還有什麼更重要的話得說吧。」
他剛才果然是在使計想嚇走她,這才是他的真面目!
「碩福晉說,你阿瑪今天心情不太好,勸你先別提替親戚謀差缺的事,省得踫釘子。」
她交代完這重要口信,甩開他的鉗制便快步奔離,拒絕跟他這手段卑鄙的小人周旋下去。她沒去看武靈阿是何表情,也沒注意到在竹蔭外側錯愕且驚喜的人影。
直到午夜合桌的團圓宴上,齊娃才發覺有雙冷冷的笑眼一直瞅著她。
「千、千佳郡主?」她怎麼也會出現在碩王府的家宴上?
「表哥,我要坐這兒。」千佳冷傲地直接宣告,便一坐定在武靈阿右側,斜睨他左側被長輩安排著的齊娃。「怎麼今兒個如此特別用心打扮哪,元寧?」
「那是我弟……」肘後傳來小別警惕的一擰,她馬上改口。「那是我的婢女新學到的梳妝花樣……你若喜歡,下次可以找她也幫你打理打理。」
「氣勢!」小別彎身在她耳畔悄聲忿忿提醒。「不要呢呢喃喃的,咬字用力點!」
她連忙挺直背脊,正襟危坐,亮著晶燦大眼,一副刀馬旦上場征戰的英武架式。
千佳在一旁森然用膳,不時揚起等著好戲看的嘴角,令齊娃莫名地連連發毛。
「咱們府里人是愈來愈多了。」碩福晉欣喜地啜著賞月酒。
「有的人則是翅膀硬了就再也不回頭。」大胡子王爺外貌孔武剽悍,可感傷起來,倒頗具詩人的滄桑情懷。
「好好佳節,哀聲嘆氣什麼。」碩福晉沒好氣地輕拍了下王爺的大肥手掌。「難得一家人全同桌吃飯,擺著一副愁眉苦臉,豈不倒盡大家冑口。」
王府內平日甚少如此十幾二十人地共處一桌,總是各院打理各自的食事,獨獨除夕與中秋,才有各房同聚的盛況。可是王爺他呀……
「哎,亭蘭以前還沒出嫁時,都會在團圓宴上替我作詩湊興,跟我討賞賜,逗我開心。如今……」
齊娃嘆為觀止地瞪善兩眼水花亂轉的肥壯王爺,沒想到四貝勒口中疼女兒疼上天去了的王爺真的如此易感多情,跟他平日威震八方的英雄氣概迥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