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萍焦急地推推姐妹們。
「喀爾瑪少爺,您……您知道嗎?書艷格格背著您偷偷謀劃了一件很可怕的大事呢。」柳兒故做擔憂地警告。
「請瑪法把我母親從水天庵接回府里安養是很可怕的事嗎?」他陰寒的低語像鞭子一般狠洌。
啊雲鎮定地淡淡一笑。「只能說她請求的方式有點可怕吧,她幾乎是天天在拿這事跟老王爺吵。」
「至少還有人夠膽子跟瑪法吵。」
「可這樣實在太不體貼了,她這麼做,也不怕氣壞老人家身子。」柳兒趕緊柔聲附和。
「瑪法沒那麼嬌貴。」他又將視線調至窗外,無視她們的存在。
「少爺,您這些天心情真的很不好。」三名侍妾不再曲意奉承,柔聲坦言。
他疲憊地揉揉鼻梁,沉默許久才深深嘆息。「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吧。」
侍妾們大驚。「您今兒個也不需要我們嗎?」
她們一向以色事人,偶爾端茶倒水也只為增添情趣,但連日來的無所事事,已經閑到懷疑自已是否淪為打理他日常雜務的丫頭。
他再度沉思,凝視窗台茫然低語。「我正式給你們個名分,如何?」
她們登時愕然。
「讓你們名正言順地成為我的人,省得委屈。」
「你要真這麼做了,我們才叫委屈!」萍萍急急高嚷。
「是啊,先不說您母親到底會不會被接回府里,光是一個老王爺,又是一個大福晉,外加二福晉、三福晉和她們手腳不干淨又不負責任的兒子,這一窩亂局,誰有本事天天應付?」光想就可怖。
「而且您要是給了咱們名分卻仍對咱們這樣冷冷淡淡,那有什麼意義?」
艷姬們爭著一吐心事。
「不是我們嘮叨,而是不得不為自己打算。坦白說,若要嫁入侯門,最期望的莫過于當個不愁吃穿的少女乃女乃,日子過得舒舒服服。可你家這淌渾水,別說是享福,恐怕苦頭是一輩子吃不盡,天天都得膽戰心驚應付各項爭執。」
「我們又沒有顯赫的娘家撐腰,萬一受了委屈怎麼得了!」
他噘嘴挑眉,點點頭。「說得有理。」之前卻有個小傻瓜仍執迷不悟地想要嫁給他,直闖這家族亂七八糟的渾水里。他對著軒窗輕笑不止。凝望沒了小小身影的庭院,備覺眼前美景無限寂寥。「那你們打算怎麼樣呢?」
「就這樣啊。」妖嬈的身軀貼坐在他腿上。「今朝有酒今朝醉,趁著大伙還沒膩了彼此的時候,好好兒享受。」
「等咱們感情淡了,您再來為咱們安排個妥當的出路吧。」另一只玉手由他身後嬌軟攀上。「我可先說好,我的出路不能比之前服侍過您的馮姐兒差喔。瞧她,從你這兒挖了大筆銀子開酒館去,如今多囂張啊,簡直成地頭蛇了。」
「替我找個好婆家,喀爾瑪!」真是人各有志。「家境不要太差,家世不要大復雜。讓我可以輕輕松松掌握大局,日子也可以過得舒服豪華。」
「你們遠大的理想和抱負,真讓我感動。」
「不是我們對您沒感情,而是您自個兒根本沒感情。我們哪能把自己的青春和終身往個無底洞里丟呢?」
喀爾瑪頓覺啼笑皆非。「我沒有感情?」
「您有嗎?」她們開玩笑地諤然眨眼,隨即笑倒他懷里。你有喜歡的人嗎?如果沒有,那你可以喜歡我嗎?記憶中清靈細語再度穿透他的心,令他厭煩得只好起身離去。
「喀爾瑪少爺?」眾女愕然望向他背影。
「最近老在胡思亂想,我出去靜一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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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出去,連他都沒想到自己會一路走到書艷家去。
「喀爾瑪!」書音喜出望外,連忙奔上前。「怎麼突然來了?」
他詫異得一時竟也找不出借口,瞥見遠處侍衛,才悠然咧開笑容。
「我來看看我布置的人手有沒有派上用場。」
「有啊,當然有。」書音與他相偕踱往深院。「幸好你安了幾名嬌健牢靠的侍衛看住琪哥,否則咱們都怕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怎麼著?」
「他一下子像他自己,一下子又不像他自己。」書音傷腦筋地想辦法說明。「琪哥不像他自己的時候,正如你所料,第一個反應就是要找書艷。」
「啊。」听到那個名字,他心底更加躁動。
「大家都照你吩咐的,不準他親近書艷,他卻更反常了。」
「喔。」
「琪哥他既不鬧脾氣,也不叭哇亂叫,而是很認命地在房里翻翻書、寫寫字,自個兒消磨去。」她努力地想引發喀爾瑪一點興致,就算只是稍微看她一眼也好。「這一點也不像琪哥平日的行徑。」
「嗯。」
「我當初就覺得琪哥的失蹤很有問題,得盡快派人把他尋回來才行。如今可好了,我預料的危機還真的發生了。」她不勝無奈地重嘆。
「是嗎?」他只是一逕眺望遠方,閑步輕笑。
「近來我一直為家里雜七雜八的事操心,忙得暈頭轉向,還得應付琪哥三不五時翻來覆去的性格,實在好累人啊。」
「保重。」
書音不自在地快步跟在他身側,愈趕愈喘,可他卻依舊貌似悠哉地大步疾行。
「喀爾瑪,我……有好些親友間婚喪應酬的事都不懂,你能不能教教我?」
「幾時這些事輪到你頭上來了?」
「書艷自搬回家後,就都不管事了。」
「怎麼回事?」
呵,她一路追得上氣不接下氣,他理都不理,一提到書艷,才回頭把她放在眼里。
「沒怎麼回事,還不就是她在耍格格脾氣嘛。」書音懶懶地打理霎亂的儀容。「一下是不管帳,一下是故意不吃飯,反正想盡辦法在惹人注意,問她發生什麼事她又悶不吭聲……」話還沒說完,他人就已不見蹤影。
繡芙蓉2004年1月10日更新制作
一入書艷的院落,他抓著正從書艷房里退出來的嬤嬤拐往樹叢里。
「書艷為什麼故意不吃飯,想餓死自己嗎?」
老嬤嬤的心髒差點給他突然逼近的俊容嚇得蹦出來。「格……格格她哪有故意不吃飯?她餐餐都努力進食,卻老是不由自主地全吐出來,這她可絕對不是故意的。」
喀爾瑪凌厲的諤然神情令她急急辯解。
「我當然每餐都給她做特好吃、特營養的菜色,格格的腸胃卻硬是使脾氣,不給她吞下去,不管吃什麼都吐得一干二淨。我沒轍了,只得天天給她含參片。」
「請了大夫沒?」
「早就請了,卻查不出是啥毛病,說可能是積郁過多的心病。我看,格格八成是在懊惱卡在天津關的那些江南布匹。她原本計劃可用這方法替家里賺進一筆銀兩,怎知會搞成這樣,害她挨了不少人的罵。」
他犀冷嗤笑。「這府里的人也有資格罵她?」
「不只這事罵,連琪少爺的事也罵,怪她怎麼找回了個陰陽怪氣的琪少爺回來。」
喀爾瑪漸漸松開鉗制,茫然沉思。「還有呢?她可還有其他異狀?」
嬤嬤想了想。「唔……大概就是一個人躲在屋里不出來吧,也不太說話。不過生病的人哪個不這樣?」
喀爾瑪閉眸調息,不想把手掐在無辜的脖子上。但在這窩家人的馬虎照科下,他真懷疑書艷是怎麼活著長大的。「你現在就給我弄些吃的東西來,我塞也要把它塞進書艷喉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