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月貝勒悠哉地垂眼彈掉袍上毛屑。「真該先搞清狀況了再處罰人,否則像書艷格格那樣,被你整死了都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你什麼時候也開始替她說話了?」他犀冷的視線倏地掃殺討去。
「從和你的侍妾促膝談心的那一刻起。」
「你又乘機跑去騷擾我的女人了?」
「聊聊而已。」他舉手發誓。「是她們告訴我你之所以三番兩次都找不到書艷的真正內幕。」
「什麼內幕?」
「你家人故意把書艷調離你身邊,讓你們踫不到面。」
敝不得!喀爾瑪霍然明白。他就奇怪怎麼每次想找書艷時,她都會剛巧被人早一步找出去。
「我比較好奇的是,你為什麼這麼想見她?」
「她是我重要的棋子。」
「喔,對,我這個豬腦袋居然忘了。」月貝勒無聊地拍了下額頭。
喀爾瑪癱靠椅背,無奈地苦笑,看得連月貝勒都不禁感嘆,這個男人實在太有魅力,一顰一笑都能懾人魂魄,可他卻有著致命的缺點,太懶。
一流的形貌、一流的才氣、一流的家世、一流的本領,足以讓他飛黃騰達、叱陀風雲,卻全敗在一個懶字上。懶得認真鑽營、懶得積極爭取、懶得在乎、懶得擁有,甚至懶得動用感情。隨便他處置自己的人生,任家人擺布自己。他不是沒有野心,而是缺乏干勁。
大概是從小傍他家人糟蹋慣了,就學會了糟蹋自己。反正再順服、再听話地為家人效力,也得不到任何正面回應,仿佛那是他應做的,因為這是報應,他得負責替父母贖罪。時日一久,他就漸漸失勁。要他幫忙他就幫,想用話損他就盡量損,他己麻痹到無所感覺、無所回應。
書艷的存在卻亂了他的規矩。
「難得著你對人這麼主動積極。」活像垂涎已久的餓狼見著鮮美獵物。
喀爾瑪無聊輕嘆。「連我都搞不懂自己在想什麼。」
「只是想要書艷罷了。」又沒什麼大不了的,何必一副死相。
「我不是想要她,而是想要事情按計畫進行。除此之外,我對她沒有任何感覺。」
「既然對她沒感覺,你管她跟你家男人有多親近。」
說得沒錯,他的確不必在意,他也不覺得自己有在在意,他只是……找不出自己心煩意亂的原因。明明一切都很穩當地按著計劃走,那他何必特地趕回來向書艷發脾氣?
他有些厭煩地揉揉鼻梁。「毓琪的事辦得怎樣了?」
「那位離家出走的大少爺啊……」月貝勒懶懶地傾頭斟酌。「找是找到了,不過大伙決定暫時先將他扣押在朱雀府邸,待查明實情,再交還給書艷格格。」
「干嘛了?」
「怎麼說呢……我是把毓琪找回來了,可是找回的似乎只是那副軀殼,里頭的東西,顯然不對。」
「听起來還真有意思啊。」
「我知道你很受不了怪力亂神的說法,但是喀爾瑪,信件事肯定和最近連續數起失蹤而後復返的案件有重大關聯。也就是說,書艷格格的推測是對的,她表哥毓琪的單純出走,己經演變為某種危險局面。」
「毓琪那小子究竟出了什麼事?」
「只有熟人才會發覺的異狀,我們這些外人是無從判斷起的。」
「可別讓我把人送還給書艷後,又被她追緝地問我到底把她的琪哥怎麼了。」
「恐怕情況真會那樣。」月貝勒苦笑。
喀爾瑪這才沉下臉色。
「我雖然不認識毓琪這個人,但由書艷一家人的單純性格來看,加上我四處探訪的結果,大概也拿捏得出幾分,現在的毓琪根本不像那個小小男爵府會養出的貨色。」
「離家出走的體驗讓他成長了吧。」
「那他的成長未免太可怕。我之所以會覺得他不對勁,是因為他成長為一個我們太過熟悉的狠角色。」
喀爾瑪警戒的雙眸已然猜到答案。
「是的,就是他,毓琪起先一直迷戀的對象——敬謹親王府的元卿貝勒。你若去看毓琪,眼中所見的會是他的軀殼,你若和他交談,你會發現你所面對的其實是元卿貝勒。」
喀爾瑪一向講求實際,眼見為憑,但當他親眼見識到毓琪匪夷所思的異狀後,不禁愕然。
月貝勒說得沒錯,毓琪的確只剩下一副空殼,里頭裝的是另一個人的靈魂。
他要怎麼把這樣的毓琪交還給書艷?
第六章
「下個月初二姑姑生日,你要跟我一起去探望她嗎?」
「好啊。」書艷有氣沒力地在自家花廳里任書音擺布。
「那就撥點銀子下來吧,得買些什麼送給姑姑做賀禮,順便做兩、三套新衣,省得上人家府邸拜訪時太寒磣。」
「也犯不著那麼豪華吧。」
「你真是不懂事。」書音興奮地嬌嗔。
「我是太懂事了才拜托你別這麼闊氣豪爽。」說好听是做兩、三套衣服而已,等衣服做好,就會要她再撥點銀子下來買幾副搭配的首柿,買了首飾又覺得該改改衣裳的花色來調和,然後又得考虛到這身裝粉和賀禮的協調性,搞不好為了配得上她們這身華麗的排場,賀禮也得換成更上等的式樣……
「待會兒你要回喀爾瑪府里時陪我去趟東大街,听說那兒有個算命的術士很厲害,我想去試試。」
「我不想回那兒去……」她要死不活地伏在桌上哀叫。
「說什麼傻話。對了,你等一下去把我新做的那套衣服換上,別老穿得又舊又髒的,這樣怎能吸引喀爾瑪。」
「我干嘛要吸引他,我穿這樣又有什麼不好的?」
書音喜歡打扮,新衣服是一箱又一箱,書艷則對這種勞神傷財的事興趣缺缺,向來都是到書音的衣箱里隨便挑幾件湊合著穿就成。
「哎呀,現在可不比以往。你必須牢牢抓住喀爾瑪的心,才能保有你下半輩子的榮華富貴。」
「我干嘛要抓住那個爛人的心!」
書音被她的痛喝嚇得一愣,夾點心的勢子僵在半空。
「他那家伙……那個反反覆覆的怪胎,我才不屑他的心!」
書音靜待好長一段時間,才敢輕聲細語。「你跟他又怎麼啦?」
「我這輩子才不可能會跟他怎麼樣!」要不是彼此有個合作關系卡著,早就一拍兩散。
她是那麼誠懇、那麼努力地鼓起勇氣向他暗示對他保藏的情意,他卻還給她什麼?莫名其妙的冷嘲熱諷,莫名其妙的興師問罪,莫名其妙的熱辣擁吻……
呃,最後那一項,可以稍微保留一下。
「書音,如果有一個男人突然把你抱得很緊,對你又咬又親的,你會很在意嗎?」
書音當場噴了一桌子餅屑,又急又糗,嗆咳連連,書艷忙著拍撫、倒水兼安慰,嚇得手忙腳亂。「討厭,你問個什麼問題嘛,害人家……」她又是一串輕咳。「我又沒惹到你,為什麼要這樣整我?」
「我沒有啊,我只是……問問而己。」
「這種問題還用問!」她沒好氣地以絹帕輕理妝容。
「喔。」書艷松了一口氣。「原來你也很喜歡。」
「書艷!」書音被她氣得由椅上憤而彈起。「你干嘛這樣隨口污辱人,我到底什麼地方得罪你了?你不高興我關心你和喀爾瑪的事,直說不就好了!」
「我……」她也傻了。「我沒有污辱你啊,我只是想問你被男人擁抱住的那種感覺……」「別說是被男人抱住,只要讓我察覺到對方有這種意圖,他這輩子永遠都別想再走近我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