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北京.克勤郡王府
「有人在作法陣。北京城東、南、西、北四方都被人下了結界。」
「為何如此?」
「對方在找人。」縴白修長的手指不斷點算著。「找……今年恰逢十六的少女。幾年滿十六、痣在眉心的女子,朔日都得小心,否則腦袋會被砍去。」
朔日,即每月初一,天上無月之日。
「年滿十六、痣在眉心的女子有那麼好找嗎?」
「非常容易,因為對方作的是‘少女陣’你可以去仵作那兒查證,最近接連幾個月出現的無頭奇案,尸身生前是否都是眉心有痣的女子。」
室內一陣死寂,與屋外遠處的喧鬧形成對比。
「只為了找人,就濫殺無辜?」
「對方寧可錯殺一百,也不會放過一個。現在的問題是,我們該如何保護‘她’的安全,否則不出半年,對方就會抓出‘她’的確實蹤跡。」
「這法陣有這麼厲害?」
「是布陣的人不簡單。感覺得出來,對方的執著相當強烈,不砍到他們所要的人頭絕不罷休。坦白說,我……沒把握抵擋得住。」
屋內兩人又是一陣深深靜默。
「看來只好先將‘她’送走,以策安全。」
「沒有用。」一聲輕嘆無奈逸出。
「你無論再怎麼送,也無法帶她走出北京城,只會讓人更快追到‘她’的下落。」
「將‘她’易容變裝也騙不過去?」
「對方下的是法陣,凡是符合他們搜尋條件的對象,無論再怎麼走,也只會發現自己老在原處打轉,就是出不了京城。」
「怎麼辦?」
遠處院落的喧囂聲愈吵愈亂,混亂的氣流逐漸蔓延過來。
「今兒個你家是怎麼著?」修長手指中止了盤算,搭在窗邊一探究竟。「居然鬧成這樣?」
「今天是蘭王府來迎娶我妹妹的日子。」
「現在!都快進入子時了,蘭王府竟選在午夜迎親?」
「蘭王爺是故意挑在凶煞時辰上娶親,好報復我不久前在他背後砍了一刀的仇。」
「好本事。」方才神機妙算的長指支在微揚的嘴前︰
「你居然砍得到那家伙,我們不知有多少好手都死在他刀下,連他一根寒毛也踫不著。」
「沒能一刀砍死他我就已經夠嘔了。」還有什麼值得高興的。「上回我在調查無頭奇案時正好撞見他,當場打起來,如果不是因
為當時我身旁有個累贅礙事,我早劈死那家伙。」
「啊。」他笑笑。「我相信你的確辦得到。」
「麻煩的是,他娶了我妹妹之後,我辦起案來會更加綁手綁腳。可能……在追緝凶手上也會有更多顧忌。」
「怎麼說?」
他沉默良久,遙望屋外奔走的下人。「雖然我目前沒有證據,但我確定,蘭王爺就是這些無頭奇案中的斷頭殺手。」
整個屋內頓時空氣僵凝,不下子屋外入秋的寒氣。
「是他?」
「我就奇怪,哪來的凶手會有如此干淨俐落的刀法。殺人是多麼殘酷的一件事,在他手上卻美得像首詩,連他的凶狠殘暴都美得
令人心悸。」
「顯然蘭王爺殺上藝術境界了。」
「如果你看到他殺人時的眸光就知道,那簡直是種病態的陶醉。當我一刀砍上他背部時,他仿佛……完全沒有痛覺,還慢慢轉過
身來對著我笑。」
「對你笑?」
「那種覺得很有意思的笑,當時連我都楞住了。」血流如拄的人居然還笑得出來。「我愣住,並不是因為他的詭異,而是因為
……很美。」
「我听說過蘭王爺十分俊美。」
「不,不是那種美。」他眯起縹緲雙眸,陷入回憶。「我很難描述那種惑覺,但在那一瞬間,我真的被眼前的影象鑷住,他揮刀
斬殺的動作猶如百蝶飛舞,凌厲的劍氣橫掃而來時,竟然像春風拂面般溫柔……」
「難怪你會被他回砍成這樣。」他邊收拾符咒,邊笑著搖頭。
床上躺的赤膊男人胸前裹著一圈圈白布,兩手枕在腦後輕嘆。「想到要將我家的胖妹嫁給這種人,就好比放塊肥肉進獅子嘴里似
的。」
「倘若這麼不甘願,何不推掉這門親?」
「推不掉。」
「為什麼?」
床上的壯男赫然沉下臉色。「我阿瑪和額娘曾在多年前欠他一個人情,就算根本不想結這門親也——」
「大貝勒,不好了,禧恩格格不見了。」一名貿然闖入的僕役驚慌大喊。
「什麼?」床上休養中的身子立刻躍起。「新娘子不見了?」
遠處的新娘閨房里更是一片呼天搶地、雞飛狗跳。
「為什麼人會突然不見?怎麼可能會不見?現在人家迎親隊伍已經催著要人上路,教我去哪里變個新娘出來呢?」圓滾滾的中年
熬人急得團團轉。
「額娘別急,喝茶。」一名玲瓏剔透的美少女甜甜地奉上茶水。
胖福晉抓著小人兒猛然開炮。
「虹恩,你禧恩姊在失蹤前有沒有跟你說些什麼?她會溜到哪去?你這些日子以來有沒有听到她講些不對勁的話?里頭有沒有任
何她藏身的蛛絲馬跡?」
「額娘,您別抓著我猛晃,我的頭——」
「她會不會躲到恭王府的姊妹那兒去了?虹恩,你跟那里的格格熟,你去那里替我問問。如果她真躲在那里,趕快把她給我揪出
來。」
「好——」
「好個頭,現在三更半夜的,額娘你居然要虹恩在那種時刻上門找人!就算找到了又如何,早就耽誤了上花轎的時辰。」福晉的
次子細聲斥責。
「二哥,那該怎麼辦?」清靈悅耳的聲音傻傻問道。
「還能怎麼辦,連阿瑪都昏倒第三次了。」他也急得雙腳發抖,搞不好是遺傳性的膽小怕事。
虹恩乖巧地拿著小團扇給倒在炕上的父親扇風。
「福晉,奴才們……上上下下全找遍了,還是……不見格格蹤影。」一群下人找得快斷氣。
「王爺、福晉,迎親的人馬已經在催著上路了。新娘再不上花轎,會耽誤到蘭王爺定好的入府時辰。」
「啊——」福晉像踩到釘子似地又跳又叫,完全失去理性。「你們要我去哪里變個新娘出來?我也不知道她躲到哪去呀。」
「推掉這門親事算了,就老實跟對方講,咱們不嫁了。」二哥豁出去了。
「好,有種你上蘭王府去告訴他,咱們不要這門親事如果你發生了什麼事,沒問題,額娘去替你收尸。」
二哥當場嚇得冷汗直下。「那到底該怎麼辦嘛!為什麼你不好好看住禧恩那個死胖妹,她這一跑,後頭的爛攤子要我們怎麼收拾?」
「二哥擦汗。」小小的虹恩機伶地遞上手絹。
「我們克勤郡王府的氣數盡了……沒得救了……」倒在炕上的王爺無力地哎哎叫。
「王爺、福晉,奴才們打探到消息了!傍晚時分曾有個馬夫載過和禧恩格格很像的姑娘到西安門附近,大伙已經趕過去找人
了。」
「找到了!?」一屋子快發瘋的、快昏死的全活跳起來。
「快把她帶回來,我重重有賞!快。」
「有救了,咱們有救了。」
「阿彌陀佛……」
虹恩杵在一旁呆看全家死里逃生的和樂景象。
「王爺、福晉。」又一名僕役臉色慘白地跑進來。「迎親的人說新娘再不上花轎,他們只有回稟蘭王爺此事,由他出面處置。」
「什麼?」全家驚聲尖叫,虹恩則被晾在角落乖乖喝茶。
「叫他們再等一下,人馬上就找到了。」
「奴才說過了,他們卻說時辰已到,不能再等。」
「你們這幾個笨嘴家伙,我跟他們說去。」二哥威風八面地殺往大門,不一會就夾著尾巴狼狽逃回來。「阿瑪、額娘,不能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