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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幻格格 第28頁

作者︰蘭京

「地震!有地震!」會客室里外開始紛亂大作。

「鈴兒!」海棠瘋狂地推開周圍的人,緊急撲上痛苦吶喊的鈴兒。「怎麼了,鈴兒?!」

那聲嘶吼,像來自記憶深處、恐懼深處、地獄深處,意念中最驚恐、最痛苦、最黑暗的部分猛然爆炸,一擁而出。

「好痛!海棠,我好痛,海棠!」

大樓內奇異的氣流刺激到天花板上的感應器,頓時各處噴灑下大量水花,驚叫聲、嘈雜聲,紛雜凌亂。沒有裝置消防感應器的會客室安然無恙,人人卻都被駭人的嘶吼懾到。

「鈴兒!醒醒,鈴兒!」海棠拚命拍打突然不省人事的她,卻只見她沒了靈魂似的瞠著空洞大眼,冰冷地癱在他懷里。

明人翩然佇立,靜謐得有如人世一切紛亂皆與他疏離。

「你對鈴兒做了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

所有人拚命纏抱住如狂獅般怒吼的海棠,不讓他在沖動之際一拳打死對方,或當場扭斷對方頸項。

「海棠,你冷靜點,有話好說!」將近百公斤重的卓爸差點攔不住他,被他拖著一起沖向明人。

「我說過,這是日光山人的真跡。看,這筆勁,幾乎無人可與之匹敵。」明人陶醉地嘖嘖贊賞。

海棠氣得雙眼血絲遍布,青筋暴浮,在瞥到盞卷時赫然失神。

這是字,還是畫?雪白的畫卷上只有一筆翻勝飛舞的墨跡,像是個「妖」字草書,又像是個人,受三界火宅的焚燼之苦,聲嘶力竭地掙扎在畫卷中。

「這是日光山人的‘伏妖圖’。」

「伏妖圖?」為什麼鈴兒看到了會這麼痛苦?

「陽界的人,看了它沒什麼感覺;陰間的鬼,看一眼就會被它吸走魂魄,封入畫卷中。」明人俐落一收,精細地纏上扣帶並低喃秘咒。

陰間的鬼?

「這跟鈴兒有什麼關系?」

「雷海棠,你還不明白鈴兒是什麼嗎?」明人彎起邪魅的眼,詭碧的光芒閃耀其中。

不,應該不會,這是一個由科學與理性架構出的現代社會,不再是古老而荒謬的迷信時代。而且他是受科學教育長大的高級知識分子,不是愚昧的村夫民婦。

他不相信明人的暗示,他不信!

「別跟我鬼扯,我只想知道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麼!」他已經忍無可忍。

「你說呢,我做了什麼?」明人挑眉聳肩。

「海棠,她醒了!」卓爸在檢查她的呼吸道時赫然大叫。

「鈴兒!」他沖上去猛然抱住她。「鈴兒,還好嗎?還會痛嗎?」

她迷蒙地眨動疲憊雙眼,無法立即說話地輕咳著,如同聲帶受到過度撕扯的後果。

「沒事了,我們回家去,從此不再見神阪家的人,好嗎?」他心痛地貼在她冰冷的額上低喃。

「海棠……這里是哪里?」

海棠大驚,全身血液霎時凍結。

「你說什麼?」

「我為什麼會在這里……發生什麼事了?」

「你在說什麼?你到底在說什麼?」他憤怒地抓著她的肩膀搖晃。

「好痛!海棠,你怎麼了嘛……」脆弱的美眸登時浮出水光。

鈴兒為什麼會說日文?為什麼會變回車禍前神阪玲奈嬌聲嬌氣的口吻?

「鈴兒,你是鈴兒吧?」他恐懼地再一次試探。

「你在說什麼,海棠?我都听不懂……」他為什麼要對她說中文?

「這是怎麼回事?鈴兒呢?」海棠起身火爆地吼向明人。

他妖異地勾起嘴角。「你不是說,鈴兒只是車禍後的人格異變嗎?很顯然,她幸運地恢復正常了。」

「不!」他不要恢復正常的玲奈,他要他的鈴兒!「鈴兒到哪去了?」

明人淡漠地以畫卷一端輕拍額角,笑而不語。忽然像是想到什麼事似的怡然交代小苞班,「我們回去吧。媽媽說要我記得參加後天的正鬼樣祭典,遲了就不好準備了。」

「神阪明人!」

明人在海棠箝斷他頸子的前一刻轉身,正面面對他。

「別忘了告訴你父親,我願意以這幅畫換回佩掛。」

隨即,他呵呵笑著揚長而左,最後不忘拋下一句「祝你新婚愉快,雷海棠。」

第九章

「海棠,我真的沒有辦法變一個鈴兒給你,我也沒有那個閑情天天陪你發神經,就為了找回根本不存在的人!」大卓簡直快給海棠逼瘋了。

「一定有,一定還有什麼辦法可以喚回屬于‘鈴兒’的人格!」海棠堅決地指向大卓。

自從神阪玲奈恢復原來性格後,這半個多月來海棠幾乎天天都在尋求「治愈」她的方法,大卓尤其被逼得死去活來,差點抓狂。

「催眠呢?或者催眠可以喚回她之前的人格,不然用……」

「海棠,我有件事想提醒你。神阪玲奈現在已經不是病人,她沒有問題,她只是恢、復、正、常而已,你懂嗎?」

海棠僵著神情,直瞪大卓。

「如果她有病,我可以想辦法醫治,可是她沒有!你要我怎麼去救一個沒有病的人?你希望我救她什麼?」

「救回她車禍後產生的性格。」

「那是不正常的性格、暫時性的異常。你現在等于是要我把一個正常的女孩變得不正常,這是醫生該做的事嗎?」

「我只是想喚回鈴兒。」

大卓望著他,沉默良久,才緩和下自己激動的煩躁。「海棠,我實在……有點訝異,以前那個實事求是、冷靜理智的你到哪里去了?」

海棠完全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對勁。

「你看看自己。」大卓將桌上的鏡子擱在海棠面前。「連我都快不認得你了。」

海棠也不認得。

鏡中人的臉瘦削、陰沉,落魄的胡碴布滿兩頰,與頰上隱隱陷下的刻痕融為一體。那頭濃密的黑發像是被人用手爬流過幾百次,那雙眼有著病入膏肓似的黑眼眶,可是其中的眸光異常明亮,散發執著的壓迫感,有如急切煉制不死仙丹的瘋狂道士。

「看你這副德行,真的很像你母親剛過世時那陣子的雷爸。」

「我一點也不像他,」他語調淡漠,將鏡面翻至桌板上的力道卻重得驚人。

大卓蹙眉靠入椅背,審視片刻。「海棠,如果你真的這麼想喚回鈴兒,何不去尋求一些非正統的門路?」

「你希望我找什麼門路?」他冷哼。「找道士?找靈媒?找乩童?還是學我老子那樣,開始沉迷陰陽玄學、易理八卦?」

「海棠,我只是做個建議罷了,沒有……」

「我不需要這種狗屁建議,我要的是找回鈴兒的方法!」他的暴喝重擊在大卓診療室的四壁,猛烈地相互反射震蕩。

「我道歉,麻煩你冷靜……」

「我一直都非常冷靜,我也很清楚神阪玲奈目前的狀況!但我他媽的根本不想討論她有病沒病、正常不正常的問題,我要的是鈴兒回來的辦法。如果你沒辦法幫得上忙,請推薦其他醫師,別跟我推薦法師或巫師!」

「等等,海棠!我……」

他砰地一聲重重摔門而去,當場看見玲奈正嬌柔可人地和候診室內向她搭訕的俊男聊天,姿態含蓄羞怯,楚楚可憐,眼神卻柔中帶媚,流露誘惑氣息。

海棠迷惘了。以前鈴兒只不過和大卓坦蕩蕩地聊上幾句,他就醋勁大發。如今形貌相同的女人公然和陌生男子眉目傳情,他卻一點感覺也沒有。

為什麼?他以前那股強烈的在乎到哪去了?

直到海棠看到那名男子放到玲奈膝上的大掌,他才抓回神智,立刻帶她上車離去。

「海棠,你在吃醋嗎?」甜美的日語微含撒嬌的氣息。

他再度神思恍惚。

鈴兒也曾說過同樣的話,只不過性格更加鮮烈。不解就是不解,驚訝就是驚訝,臉上的表情直通肚腸,完全不隱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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