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懂得比你多!」明知掙扎無用,她還是想逃離這家伙的胸懷。
「可是你卻不懂用言詞挑釁男人的下場。」
「是你挑釁我,還敢把錯往我身上推?」
他眼中閃過一道似笑非笑的光芒。「你入成是家中老麼。」
「你怎麼知道?」憤怒在瞬間就被好奇取代。
「老麼向來就是什麼都不會,卻事事裝懂,處處反抗,硬要證明自己很有一套的模樣。」
玲瓏呆愣了好一會兒,才從他嘲諷的神情中抓回神智。
「亂講!你…湖說八道!」她哪有這樣!
連日來被厲鬼搞得夜夜難眠的惡劣情緒逐漸被這個怪異丫頭的新鮮感取代。但他無法忘記剛才和她初見時的恥辱——
那是他被夜夜殺鬼之事糾纏得最疲憊的一刻,也是他這輩子唯一自制力失控的一刻。這丫頭竟然撞見了他此生最狼狽的一面。
「……大人……大人,時辰到了……」遠方傳來模糊而幽遠的呼喚,聲聲回蕩在荒涼的夢境草原。
「我該醒了。」他吩咐過屬下,每隔一個時辰就叫醒他一次,省得他淪陷在惡夢中過久,殺鬼殺得心力交瘁。
「你快滾吧!以後專心作你自己的大頭夢,少跑到我的夢里來拖人下水!」
他冷眼一瞪,她非但不怕,還自以為很有魄力地狠瞪回去。
「我們明晚夢中再見。」
「見你的大頭鬼!」居然敢頤指氣使地對她下命令。「今晚踫到你純屬倒楣,本格格才不會再——」一個蠻悍的吻重重壓在她唇上,突來的吮嚙痛得她抽氣申吟。他咬破了她的嘴唇!
「這是給你的警告。」他用力地摟緊瘋狂捶擊反抗的嬌軀。「下次面對我的時候,注意你該有的服從態度。」
「服從個頭!你這個不要臉的惡棍,我今生今世都不可能再見到你。滾回你的十八層地獄去!」正想給他來頓狠捶猛打之際,他卻消失了。「下流、低級、卑鄙無恥又自大惡心的膽小表,若是再讓我瞧見你,我就要你好看!」
「忘恩負義的臭男人……腦筋有毛病的大……」
一聲聲嬌女敕的咒罵在他耳邊回蕩,漸行漸遠,直到他睜開雙眼。
「海東青大人,您還好吧?」侍從們焦急的神情第一個躍人眼簾。
「什麼時辰了?」他從打盹用的軟墊上坐直身子。
「寅時,天還黑著呢。」侍從們臉色慘白地候在他四周。「大人,您怎麼……全身上下都濕了?」
海東青這才赫然發覺自己濕漉的模樣,活像摔進水里過。
罷才那場地獄般的夢境,是確實發生的事?
他倏地抬頭張望四周。清簡的內房、冷銳的布置、守值的侍從……這是他在黑龍江的府邸沒錯。之前的地獄戰斗,只是一場惡夢。
他下意識輕抹嘴唇,感覺到唇上仍微微作痛的小傷口,向來沒有絲毫笑意的嘴角向上勾起滿意的角度。
「海東青大人?」侍從們全傻了。大人居然笑了,他是不是被連日惡夢整到精神失常?
「拿紙筆來。」
「是。」大人要傳軍令了。「傳信使就在外頭候著。」
「不必動用傳信使,派個家僕替我把信送到北京親王府就行。」私人書信犯不著動用軍營人力。
「啊?派家僕…妥當嗎?」向來經手重大軍情的海東青大人,一旦動筆多半是關乎生死的軍國大計,哪能交給一般家僕傳遞?
「我只是要托京里的朋友替我找個人。」海東青知道若不把事情講明,這些忠心耿耿的屬下鐵定會騎戰馬、帶大刀地「護送」家僕進京。
「大人,您要找什麼人?」
他頓了下在紙上飛騰的筆墨,眼神深遽。
「一個說得一口漂亮京腔的小榜格。」
侍從們愣得目瞪口呆,卻又不敢放膽追問。任誰都明白,北京城里多得是符合這條件的格格。
但沒幾個會如此精通陰陽神怪之事,也沒幾個有那股不知死活的硬脾氣,更沒幾個生得一張嬌美可人的臉蛋、卻有副玲瓏有致的
身材——他記得很清楚,那丫頭自河里爬出來後的薄濕衣裳底下透出多麼綺麗的胴體。
他已經決定,非把這夢里的丫頭揪到現實中來。
「咒殺失敗了。」男子淡然開口。
「海東青還沒死?」幽暗而華麗的廳內,一名女子斜倚在炕床上,白皙豐潤的胴體毫無遮掩,神色自若地和這名美男子交談著。
「原本預計他今晚會在夢中心神崩潰,半途卻殺出個程咬金,壞了我的好事。」
「哪兒來的不識相家伙?」女子妖嬈下炕,走向桌邊臉色陰森的男子。
「一個自稱是格格的女娃。對靈異之事似乎很熟悉,也不怎麼怕鬼,排行老麼,說話帶北京口音。」海東青和那女娃在夢中的一言一行,他全觀察得清清楚楚。
「這樣的角色有什麼能耐壞了你連續六日施咒作法的好事?」女子由男子背後輕輕貼近,青蔥十指恣意游走于他衣襟內的結實胸膛。
「她激起海東青的求生意志。」男子冷冷地盯著陰暗的窗欞。
這次以惡夢為伎倆的咒殺行動就是要將海東青陷入孤獨狀態中,讓他毫無止息地與夢中惡鬼纏斗。磨掉他的意志、耗盡他的體力,讓他的一切奮戰與反抗徒勞無功,最後就會走向男子為他設好的陷阱︰絕望。
人一旦絕望,就會喪失斗志,加上海東青連日來無法安玩?」初冬晴陽乍現,玲瓏立刻活蹦亂跳地四處找樂子。
「平成郡王府?」和玲瓏同樣十五、六歲大的姊姊琉璃,唯唯諾諾地放下手過詩集。「我不太喜歡他們那一家人。」
「可是他們家的蓉格格邀我去玩風箏,我想見識一下她說的新風箏。听說她阿瑪請聚寶齋的師傅做了好多不同款式的風箏為她慶
生,咱們去看看嘛。」
「我覺得蓉格格不是真心想請你去玩,只是想向人炫耀她的新寶貝。」個性溫弱的姊姊心思比玲瓏細膩得多。
「哎呀,別這麼小心眼嘛!」玲瓏開心地拉起姊姊往外走。「想想錦繡表姊。人家從小生活在江南,難得上北京來玩玩,總得讓她見見京里有趣的事吧。否則天天窩在府里,不悶死人才怪。」
「我看快悶死的不是她,是你吧。」她對玲瓏亂抓名目的老把戲再清楚不過。
「我不是快悶死,是快氣死了!」
「又作怪夢了?」
「作怪夢還好。」可惡的是,她昨晚作的簡直叫春夢。「別提那些惱人事情了!」
「喔」
小小的姊妹倆帶著年近二十的霸氣表姊錦繡,乘馬車前往平成郡王府。從未離開過京城的玲瓏對錦繡所描述的江南逸事簡直崇拜透項,早想找個機會讓錦繡也看看北京的獨特風華。
「我最喜歡北鴦堂做的軟翅蝙幅,那種上品風箏我只在逢年過節時玩,你在江南一定沒見過。」有機會的話,玲瓏真想拿她的寶貝風箏放給她看。
「是啦,我或許是沒見過,但像你們這種大小姐用銀子做出來的把戲,我可沒什麼興趣。」錦繡倨傲地還玲瓏的興奮笑容一記冷哼。
「用銀子做的把戲?」風箏應該是用紙做的吧。
「我說你這種大小姐笨,還真不是普通笨!」錦繡的食指直往玲瓏額上戳去。「你的風箏再棒,還不是用銀子買的。我們鄉下人哪,都是靠自己的手腳做出來的,完全不花一文錢。」
「真的?」玲瓏兩眼閃閃發光。「風箏可以自己動手做?」
「不只風箏,連衣服都可以自己縫制。」錦繡拉拉身上玲瓏送她的精繡錦袍。
「你好厲害,什麼都可以自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