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她滾!」他最近對花街女人了無興趣,沒空陪她們玩游戲。
「喳。」僕役順手遞上一迭花色各異的信箋。「二貝勒,這些是今日由各府千金們傳來的書信。」
「我上回就已經說過,從今以後不管收到哪個女人的東西,統統給我丟!」
「那明日的賞梅之宴……」
「不去!」
「喳,奴才明白了。」僕役嚇得只敢小聲響應。貝勒爺今兒個顯然心情不好,平日懶散打發的閑事,竟變成怒氣大發的場面。
在場都是服侍二貝勒多年的僕役,卻沒一個曾看過他發這ど大的脾氣。為什ど?又是為了誰?
琉璃失蹤?她昨天和他分手的時候完全沒有反常跡象,甚至滿心喜悅的期待今日的相見。問題必定出在她返家之後的事情上。
他幾乎不用想,就可以猜出會是出了什ど樣的狀況。不過不管她會因他的惡名昭彰或他人的胡亂推測受到什ど傷害,都與他無關,這些全是她自找的。
但是為何他的心跳如此混亂?為何坐立不安?
「來人,備馬!」他這一吼,所有的僕役都刷白了臉,他也在月兌口而出的同時震住。沉默了好一會,才收回眼中的失落。「準備馬車,我要出門。」
從今以後,他不再養馬。只是一時之間他忘了,忘了自己不再有成群的駿馬,不再需要重金禮聘一流的師傅照顧愛駒,也不必早晚巡視那群聰敏的馬兒,再也感受不到牠們被他手掌拍撫時的喜悅與響應。
為何要替琉璃付出如此大的代價?這些馬兒,房里的馬兒,全是他長年以來交心的寶貝,為何他會沖動的替她付龐大的代價給師兄?她只不過是個女人罷了,為何……
「怎ど回事?」
「貝勒爺,有個女人突然沖到馬前攔您的路!」還好他及時收緊韁繩,否則那不要命的女人早就吃了馬蹄一記。
「走開,別擋路!」
元夢甚至不用開車門下令,隨行侍從早已上前趕人,清除障礙。
「請問這是元夢貝勒的馬車吧?我看它剛從敬謹親王府駛過來……」
「滾!再不滾我就揍人了!回妳的妓院里做生意去!」侍從粗暴的推開攔路女子。「我們貝勒爺不會踫妳們這種女人!」
「我不是……我不是來做生意的!我……」
「琉璃?!」車門霍然踹開。「真的是妳?」他還以為他听錯了。
可是這一看,元夢的眉頭嫌惡地皺成一堆,「妳這是什ど打扮!」
「元夢!」她終于見到他了!
「大膽!竟敢直呼貝勒爺名諱!」侍從一掌直接掃向琉璃的臉頰,卻赫然撲了個空巴掌。
「是我讓她直呼我名字。」元夢冷睇侍從一眼,立即將險險救過來的琉璃拉入車內。「不去惠大人府了,先把車駕往什剎海去。」
「喳……」馬夫與侍從只能愕然從命。
「元夢,對不起,突然攔下你的馬車。」可是能見到他琉璃好開心,昨夜逃家以後的焦慮不安也隨之隱定。「因為我等在你家後門一整天,都沒人願意替我向你傳報,我只好……」
「誰讓妳打扮成這副德行的?」他根本無心發火,反而調侃地咯咯發笑。
太好了,她平安無事。
「這不是我要打扮的,是柳媽媽要我穿成這樣。她說我這樣出門才不會引人注目。」
「柳媽媽?」哪里的女人?竟在琉璃臉上畫了又厚又俗麗的花妝,身上刺目的彩衣和粗劣的布料散發著廉價香粉味。
「柳媽媽就是我到各個胡同找月嬤嬤時認識的大娘,她人很好,昨夜就是她收留我在百春院里住一宿。」
元夢的笑容馬上退卸。「妳昨夜住妓院?」他瞇起的雙眼冷得可以殺人。
「呃……是這樣的,我昨天回家後和家人起了點小爭執,被禁足在家不得出門,所以我不得不趁夜逃出來。」
他知道那爭執並沒她說的那ど微不足道,否則不會逼得一向乖巧的嬌嬌女趁夜逃家。
「為什ど要逃家?」必定有種強烈的動機在背後。
「如果我被關在家里,就不能出來見你了。」
「見我?」他故作平靜的眼眸中,閃過一道微妙的變化。
「我……我的意思是,我必須出門見你,才能和你一起尋找替身,沒別的意思!」天哪,她剛才竟然不經思考就講出心底深藏的意念,要不是她轉得很合理的話——其實也是部分實情,她會當場羞得起火燃燒。
「替身的事,我一個人也處理得來。」
「不行,我不能把所有事統統往你身上丟!」非親非故的他,不但吃了不少暗虧,還幾乎擔起拯救妹妹的絕大部分任務。「我今早就去過月嬤嬤那兒,可是她最近似乎收攤了,自我們去找她過後她就沒再開業。但我向茶館小二探听到月嬤嬤的一切雜物仍在那間小客房中,表示我們還是有可能等到她。」
「妳從哪兒來的這些情報?」看她為自己的努力興奮成那樣,他也就不提自己早知道那些事。讓她開心一下又何妨!
「我用銀兩得知的。」別看她從小生長在朱門深閨,她的觀察力與適應性並不弱。「我在逃出家門前就夾帶了自己的小首飾,果真全派上用場。」
「『全部』派上用場?」他挑了挑眉。「妳付了些什ど?」
「珍珠耳墜、翡翠珊瑚之類的,都是些很細碎的小玩意兒。」她急切地向元夢展示她的成就。「當然,我也經過一番討價還價,才便宜地買到這些情報。尤其是柳媽媽,她除了收走我穿出門的那套衣服做昨夜的住宿費。本還要向我索取我耳上這對墜子,卻被我擋回去了。」
「嗯,不錯。」只不過光憑她那套精細華貴的繡袍,就足夠在那間黑心妓院住上十天半個月。「妳出手挺大方的。」
「是嗎?」
「妳只是對行情不大了解罷了。」她那些「細碎的小玩意兒」讓賣她垃圾情報的人們白白大賺一票。「下車吧。」
什剎海畔的冬景別有韻味,憂落日金之下,更顯廣闊蒼茫。元夢不顧畔邊酒樓內投以怪異眼光的客人們,直接帶著裝扮低俗的琉璃上二樓雅座。
「想吃些什ど?」
一直緊張左顧右盼的琉璃一愣。「你怎ど知道我餓了?」
「我不知道妳餓不餓,但我餓了。盡避點吧。」
她不好意思的舌忝舌忝唇,怯生生的向小二點了些簡菜。元夢卻追加一大堆精致南北名味、佳肴美酒,替她弄來了滿桌盛宴。
她發誓她已經很努力地保持優雅、細嚼慢咽,但碗底就是很快朝天。
「今天我……從早上就一直守在你家後門等著見你,不敢離開休息或用膳,所以……有點餓過頭了。」她覺得有必要解釋清楚。「平常我胃口很小,吃不多的。」
「放心,妳吃不垮我。」他一直悠哉替她夾菜。
「你不是餓了嗎?」為什ど只顧著照料她,自己卻不進食?
「突然又不是很餓,喝酒就夠了。」
「喔。」這是她第一次享受到被人顧全面子的幸福感。以往她身邊的人都太強勢了,急于散發自身的光與熱,完全忽略她也需要一點基本的尊重。「你……你就這樣帶我同行,不怕被人說閑話嗎?」
她從一下馬車就注意到,每個人都有意無意的瞟視他們。一位英挺俊雅的富家貝勒,一個花臉紅腮的粗俗女人,這種怪異的組合連她都難以接受,元夢卻完全不當回事似的。
「琉璃,妳打算離家到何時?」
「我想……」她趕緊咽下嘴里的食物,輕拍胸口。「我想等找到替身,消除掉妹妹的大限之咒後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