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簾惡夢第八回
面對稿紙時的蘭京,總是盡可能的小心大膽;面對稿紙以外的世界時,就會無可控制的粗心大意。這是多麼均衡、多麼協調的人生!上帝果真是公平的。
學生時代,我不知搞了多少粗心大意的杰作,弄得天怒人怨,能夠安然活到現在真是老天保佑。(親友曰︰禍害遺千年!)。
當遼太祖與金太祖以「耶律燒酒雞」、「完顏大排骨」之名出現在考試卷上,而非報紙的娛樂休閑版時,那結果一點也不好笑。當國文課上被老師當場攔劫到「油爆琵琶甘蔗面」的字條時(語出白居易詩︰猶抱琵琶半遮面),那下場一點都不好玩。
我常覺得教育制度的確有點僵化,連教育工作者也不太懂得幽默的美學,但我正是在這種僵化的教育制度與完美的教育工作者鞭策之下長大成人,成為國家的「凍涼」。
謝謝聯考制度,謝謝我的老師們。沒有這些,就沒有今日的我。啊……我感覺自己彷佛正站在眾所矚目的舞台上,發表奧斯卡金像獎得獎感言。
試想,如果各位有膽在地理考題「試論金馬地勢之重要性」的答案卷上,寫著「軍事機密,恕不奉告」,後果會如何?
嘿嘿嘿,我發覺自己愈來愈不像個賣漿糊的窮酸小販,倒像專門賣毒隻果給白雪公主們的霹靂老巫婆!
欲購漿糊,下回請早!
《御夢英豪》來函讀者獲贈書者(共十名)︰北市陳厚華、高雄方家蓉、北市鐘惠斐、宜蘭郭彥君、中和廖佩如、永和楊佩蓉、北市何蔚萱、基隆鄭佩懿、高雄李呁耘、高雄朱婉婷。
第一章
「小姐,醒醒!快點醒過來啊!」四、五十歲的胖婦急切的拍打著坐在床沿、尚未覆上喜帕的新嫁娘。
她令人驚艷的絕色臉龐依舊是一貫的呆滯,神色空茫,彷佛一尊栩栩如生的天仙女圭女圭。
「小姐!再不快醒過來,你這輩子就完了!」胖婦一邊低聲急喚著,一邊俐落的換下她一身華麗的鳳冠霞帔,改套上馬僮的男兒裝扮。
深邃的黑夜沉重得宛如地獄降臨,群魔起舞、月色詭譎。透過房內微弱的燭光,胖婦慌亂拖著僵硬笨拙的少女的形影清晰的印在窗欞上,彷佛一出妖異的皮影戲。
「快啊,小姐!要是給人發現,你就一輩子都逃不出這恐怖的命運了。」胖婦改由少女的背後拚命推她往長廊上前進,「這是詛咒……這簡直是天地不容的孽障……」
胖婦急切的推著,苦澀而悲憤的老淚爬滿兩頰。
「……親……成親……」被推拖前行的少女兩眼無神,口中喃喃片段的字句。
「還不快逃?!還提什麼成親!」胖婦激動地哭喊著。「你到底是被下了什麼咒?為什麼就是不能醒醒?一旦成親,你的人生就完了,全完了!你會墮入比地獄更可怕的世界里!」
少女雙眼漫無焦點的凝視胖婦的方向。「成親……我要成親,胖嬤。」
「小姐!」胖婦驚喜的捧起少女雪白無瑕的美麗臉龐。「是啊,我是胖嬤!你可想起我了!听胖嬤的話,快跟我逃出去。平安之後,胖嬤一定幫你找個好夫家,給你成親!」
「我……我要嫁給他……我只要嫁給他。」
「小姐,你……」胖嬤絕望透頂。她斗不過呀!任她胖嬤再怎麼有本事,也斗不過降在小姐身上莫名的強烈法術。「別再說了,快跟我走!」
胖嬤拉著少女縴弱的手臂拚命沖,豁出去做的穿梭在黑暗無垠的回廊中。
「胖嬤……我手痛……」少女一邊跑著,一邊急急的喘息著。
「快跑!否則就來不及了!」胖嬤絲毫沒有放松少女手腕的意思,老胖的身軀在強烈的護主使命與求生意志下使勁的跑著、拖著,彷佛她們身後有隨時即將撲襲土來的邪魔妖獸。
「胖嬤,我……」少女來不及出聲,腳下一個不穩,立刻整個人撲跌在長廊上,面朝地的狠狠摔了一記。
「小姐!」胖嬤趕緊蹲下扶起少女嬌小的身子,「原諒胖嬤的粗魯,一切等逃出去後再任你處置吧。」她拍打著少女膝蓋處的塵土,看著少女空洞的眼神與額前鼻上的傷痕,心中又是一陣酸楚。
「胖嬤為什麼哭?為什麼傷心?」少女偏著艷麗無雙的小臉,狀若幼童似的痴望胖嬤的方向。
「好孩子……你一直都是個善良的好孩子。」她一抹感傷的眼淚,拉起少女的手便繼續亡命之途。「我們快跑吧,給人追上就……」
胖嬤語未落,自她身後飛閃而來的一道白光刷過她的頸旁,立刻在與胖嬤對峙的少女身上、臉上噴灑下整片的鮮紅血花。
熱!好熱!是什麼東西濺了她一臉一身的灼熱感?
少女像是忽然被人由睡夢中潑水而醒,眨著濺滿血滴的清晰雙眼。這是怎麼回事?發生什麼事了?隨著她四下張望的莫名眼神,終于掃見到她跟前伏倒的胖婦人。
「胖嬤!」她幾乎扯裂喉嚨般的狂喊著,跪子扶起血海中一動也不動的身軀。「胖嬤不要死!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她臉上清細的淚與滿頭滿臉的血水融成一片,糊亂了她國色天香的容顏。
「璇兒!你沒事吧,璇兒?」一陣焦慮而低沉的柔美男聲自遠方喚起。那方向,正是那道奪命白光所來之處。
少女還來不及往那處張望,就被兩臂突然傳來的劇痛震回注意力。
「小姐……逃……」胖嬤狠狠的抓著少女的雙臂,無聲的喃喃著她最後的使命。
她肥胖的老臉一片死青,被切斷的喉嚨也發不出任何字句,可是她不斷低喃的唇語與幾乎爆突的血紅眼楮,深深的烙進少女的腦海里。
「璇兒,別怕!」那陣嗓音隨著四面奔來的腳步聲逐漸接近,少女的意識也愈來愈清晰。
逃!小姐,快逃!
這個強烈的震撼沖擊著少女的腦門,她想也不想地拔腿就跑,跳離了長廊的範圍,往黑暗無際的庭院奔去。
「璇兒!你要去哪里?」男聲也隨著她逃離的方向改為吼往一片黯淡的院里。「璇兒,是我啊!我來救你了!」
她完全不分誰是敵、誰是友,只顧拚命往前跑。
這是不是夢?一場惡夢?她急劇的呼吸與心跳卻明確的反擊著這個念頭。這不是夢,她覺得自己倒像是個忽而由長眠中驚醒的人,眼前的一切全是她所不知也無法理解的狀況。
「璇兒!」原本關切的焦慮吶喊逐漸變得狂暴,像是卸下人皮、露出原形的魑魅魍魎。
「璇兒,別惹我生氣!快回來!」
她瘋狂的跑往與吼聲錯開的方向。她的膝蓋在顫抖,不知是疲憊,或是恐懼。
「璇兒?」聲音往她相反的方向試探了一下,卻在她正打算放心地逃遠時,倏地轉吼向她背後準確的方向。「你竟敢逃離我!璇兒!」
不要!老天救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老天快點救救她!
這里是哪里?這又是怎麼一回事?誰能給她解答?
「少爺,門前有官差來,指名要見您!」遠方傳來僕役的急喚聲。
「叫他滾!」這聲怒喝宛如地獄來的魔聲,震得人人心頭發冷。「璇兒!你不要逼我,快出來!」
狂吼中有著彷佛猛獸暴怒的狺狺喉聲,尖牙上滿是即將撲殺嘶咬的淋淋唾液。
「璇兒!」旋風一般的長刀光影暴亂的狂掃向庭院花木,一切阻攔全在黑暗中被他的怒潮掃成一片殘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