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我不喜歡暴力,也不喜歡硬踫硬。」尤其是面對身手不凡、號稱御貓貝勒的宣慈。「但我會從亭蘭身上討回公道!」
宣慈驟然涌起的怒火震懾到身下的馬兒,令它驚恐的揚蹄狂嘶,在宣慈韁繩的控御下,不安的原地騷動著。
「相信你比我還清楚,是誰一直在亭蘭耳邊替你說好話、煽風點火,還替你看照亭蘭的安危。」元瑛從來不喜歡蠻橫對抗的態度,也不喜歡火爆相沖的場面。凡事都可以心平氣和,以理性的方式溝通。
況且他深知打蛇打七寸的道理,也具有一眼識破他人弱點的天賦。他不是沒有本事制伏比他強猛的對手,只是他不想這麼做。
除非有人惹到他最不容人侵犯的領域。
「你是在為芙蓉出氣?」宣慈揚嘴淡笑,身下的馬兒卻越來越焦躁,任宣慈的僕役再怎麼安撫,也平息不了它的恐懼。
「你瞧不起芙蓉的家世,宣慈。」
「我誰都瞧不起。」他只欣賞值得交往的人的人品與才華。
「是啊,所以你什麼人都敢傷。但我不容你傷芙蓉,尤其是她的自尊。」方才他是給宣慈面子,才讓芙蓉受到委屈。現在四下無人,大家盡可把話挑明。
「她是你什麼人?」值得為她浪費這麼多心思嗎?
「亭蘭又是你什麼人?」元瑛犀利的反擊回去。
宣慈的俊臉陰森帶狠,微微起伏的胸膛與沉重的鼻息反映出他極力壓抑的怒火。
「你想保護亭蘭的心,就和我不容芙蓉被人傷害的立場一樣。更何況,亭蘭目前仍是我弟弟的未婚妻。」他肯從中撮合亭蘭與宣慈,已經是在賣他一個大人情,雖然元瑛知道自己的弟弟元卿本就有意讓亭蘭與宣慈共結連理。
「你這是在跟我談條件?」
「沒什麼條件可談。只要你再羞辱到芙蓉,我保證讓你的寶貝亭蘭得到相對的報償。」
宣慈與元瑛沉靜的對瞪良久,宣慈才赫然仰頭大笑,他的坐騎與僕役都愕然不知所措,元瑛卻絲毫不為所動,面無表情的嚴肅盯著宣慈。
「失禮了,元瑛。」宣慈帶著高傲的笑容拉馬揚蹄,氣焰已不似方才的冷峻無禮。「你要的人,一個月之內帶到。」
「多謝。」元瑛優雅的笑著拱手答謝,目送宣慈快馬奔馳的身影。「唉,好了好了,沒事了。送我回左家當假小姐去吧。」
他沒力的由敬謹親王府暗知內情的家丁送回左家,剛才的大丈夫氣概與凌厲對陣的架式又全收回溫吞的脾氣里,一副軟趴趴的斯文德行。
替芙蓉討回公道的事是了結,元瑛卻忽略了更重要的另一件事︰他泄了自己骨子里敏銳精干的底。
這一點,宣慈全收在眼里,心里已擬好全盤主意。
元瑛霎時背脊一涼,打了個通天大噴嚏。
「奇怪,又感冒了嗎?」
第八章
沒有元卿在敬謹親王府里照應,芙蓉成天忙得像無頭蒼蠅,還得隨時裝作元瑛平日應對的模樣,和一大堆根本不認識的人交談。
「元瑛,你又要溜到小弟的書房了?」
芙蓉落跑的身勢被人發現,嚇得她霍然一跳、蹦地轉身。「我想進去讀點書,大哥。」
「是二哥,他是二貝勒元夢!」元卿留下的童僕小陽趕緊挨在芙蓉身旁低聲報信。
糟糕,又喊錯人!誰教元瑛一家兄弟個個長得英姿煥發、俊美神似。除了元瑛和元卿之外,平日很少踫到面的大哥、二哥,她老記不清楚誰是誰。
「你果然跟大伙說的一樣,變得很怪異。」二哥元夢精致邪美的俊臉上總有抹詭譎的笑意。
「上次給趙先生扎針扎壞了腦袋,所以我常常思慮一片模糊,請二哥見諒。」這是她和元瑛共同協議好的說辭,只要一有人對她起疑,就搬出這套法寶退敵。
二哥元夢冷眼邪笑,看得芙蓉渾身發毛。元瑛的大哥和二哥雖然長得很像,但會散發這股陰森氣勢的,只有二哥做得到。
「到正廳去,阿瑪、額娘有事交代。」元夢話一了結,就像風一陣的飄往正廳方向。
「哇,他的功夫底子很棒喔,行動輕盈得像幽靈似的。」芙蓉站在原地忍不住贊嘆。
「噓!榜格小聲點,二貝勒耳朵很尖,他會听見您這番話的。」雖然元夢貝勒的身影早已飄遠,小陽仍是緊張兮兮的貼在芙蓉身旁喃喃低語。
「噢……好煩喔。到底這種日子要到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她已經累得有點無法勝任。
昨天才從狩鹿慶典上平安回來,她好好的,亭蘭可不好了──墜馬受傷。由于事出突然,連當時在場的宣慈都措手不及,所以亭蘭受傷的事沒人怪她、責備她保護不周,可是她無法原諒自己的疏忽。
這在她的自信心上,又是重重一擊。
「格格,您快去正廳吧。二貝勒會親自‘順道’通知您過去,恐怕有重要的事要商量。」而且芙蓉格格想落跑的行動也被二貝勒算得一清二楚,小陽有種不祥的預感。
「好吧,咱們走吧。」芙蓉連說話都有氣沒力的。
「不行不行,小的不能跟您去!」小陽嚇得連忙搖頭擺手。
「為什麼?」
「小的……身分不對。」像他這種隨侍在側的童僕,哪有資格和主子貝勒一同踏入正廳。
芙蓉尷尬的僵在原地,連一個小小的童僕都比她清楚身分上的規矩。這府里大大小小的尊卑禮數她全背過,進宮入值的細節流程也背過,平日詩詞也要背一些,跑馬騎射也得練一練,有空要到福晉那兒請安,像元瑛以往那般陪她打發時間。元瑛這種日子過得不累嗎?不膩嗎?
其實這種日子她不是過不來,只是裝不下去。
上次因為行事太率性而為,被敬謹親王質疑而吃了一堆板子,這回她得格外小心謹慎,扮好元瑛恭順溫弱的脾氣。
元瑛和她在一起時就不會這樣。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元瑛任性溫柔的本性、自在開朗的表情,完全和他在人前沉穩寡言的孤僻形象不一樣。
她不懂。為什麼要活成人前人後兩個樣?為什麼元瑛的父兄無法接納他溫柔細心的一面?為什麼排斥他的感性與體貼?
「你總算來了。」芙蓉恍惚的一踏進正廳,就被這威武沉重的嗓音震回了神。
「對……對不起,孩兒來遲了。」芙蓉低頭拱手,冷汗無聲滴在地板上。
怎麼會找這麼多人在正廳集合?除了前方正座上的王爺、福晉外,左右側座的一排伯叔、一排兄長,豪華氣派的偌大正廳里,儼然她是輩分最小的一個。
等她怯生生的入座之後,敬謹親王才冷然開口。
「今日召諸位兄弟前來,除了商議家產的問題,我想連兒子的親事也順道底定。元瑛!」親王忽然一聲令下。
「孩兒在。」
「听你額娘說,你和左大人府上的格格交往密切,可有此事?」親王一副審犯問案的架式,毫無談婚論嫁的喜悅。
「是……」該不會是要撮合她及元瑛吧?
「你中意她?」親王嚴酷的眼神眯成一道寒冷的線。
「這……孩兒……」芙蓉局促不安的紅著臉。她該怎麼說?替元瑛回答「是啊,我很喜歡她」未免太自抬身價,可是她又不想說「不是」……
「回話!」
「孩兒……目前沒和哪家格格走得近,只有和芙蓉格格比較……比較有往來。」她是說真的,因為假冒元瑛這段期間,她不曾見過元瑛有任何女客來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