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小姐。」芙蓉不爽的重重擱下一大迭紙,叉起腰就蠻橫的開陣迎戰。「你怎麼不問問是誰走漏了風聲,讓我阿瑪知道了我要午夜探險的事,派了大票人馬把我團團圍在家里?」
「呃,那個……我是好意啊。」亭蘭局促的結巴起來。
「喔,好意。莫名其妙的突然送一大堆符咒、經書、護身符到我家,我阿瑪不起疑才怪!」芙蓉現在想起來依舊很嘔。
「可是……宣慈派人傳話說闖鬼宅前最好多做些準備,以……以免探險時有什麼閃失。那些東西可是我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的。」光是要瞞著她家人張羅這一切,就費了她大半天的工夫。
「那你留著自己用就好了,干嘛還分送到我家來!」好東西要和好朋友分享嗎?拜托,怕鬼的是亭蘭她自個兒,她可是巴不得能踫到一、兩只鬼,開開眼界。
「但是……宣慈派來傳話的人說,宣慈和元卿都早有準備了,可是唯獨你……所以我擔心你會……就分你一些我的護身寶貝……」
「我說蘭兒,別人說什麼你就信什麼嗎?你這死腦筋給人利用了都不知道,還嗯嗯啊啊的自以為頭頭是道。」看亭蘭那副委屈的小泵兒模樣,活像她是惡霸狠毒的壞心後母。
「好嘛好嘛,算我錯了行不行?‘死腦筋’在這里跟你誠心道歉,行不行?」亭蘭惱火得要命,好心助人反被欺!
「你誠心道歉的架子還真夠拽啊,我哪承受得起!」芙蓉壞壞的擰著亭蘭滿是羞憤的臉頰,挑眉得意的邪氣笑道。
「混蛋芙蓉!」亭蘭任她擰著自己的小臉,卻忍不住低咒。
「喂,‘混蛋經’可是你用來歌頌宣慈的專屬版本,可別應用到我身上來。」
「我怕你寂寞啊,順便替你歌功頌德一下,有什麼不好!」亭蘭報復性的下巴一揚,看都不再看芙蓉一眼。
「元卿真可憐,竟然得娶你這種惡霸女人。」芙蓉話重心長的垂肩一嘆,無力的走回紅木書桌前,把整落紙捆起來。
「什麼惡霸女人!我可是──」亭蘭一掌拍在芙蓉正在包捆的紙迭上,打歪了紙堆,一下子斜倒飄散了一地。
「我的姑女乃女乃啊!」芙蓉淒厲一聲慘叫。「你到底是來幫忙還是來砸場的?」她整理了一個下午的文案紙件,全被亭蘭一掌打得七零八落、四處飛散。
「我……我這……」亭蘭也嚇呆了,連忙同芙蓉一起彎揀拾。「我來幫忙、我來幫忙!你不用動手,我來就好……」
「你給我回椅子上乖乖坐著!」不幫不忙,只怕亭蘭一動便愈幫愈忙。
兩人手忙腳亂之際,忽然被一張夾在某迭紙間露出的清逸靈俊字跡懾到,兩人都呆呆的蹲在地上凝視那露出半角的紙片。
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
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
這兩行字優雅微勁的舞在雪白細紋的紙片上,濃黑的墨字甚至還流露出一股溫雅名貴的墨香。與元卿其它字跡相同的文案相比,一眼即可看出這兩行字的不同之處︰字里行間深情款款。
「是……情書嗎?」芙蓉一動也不動的盯著那張雪白紙片。
「這明明是元卿自個兒的字,他寫情書給自己做什麼?」
亭蘭話一說完,立即被自己隨口說出的話點醒,她驚愕的望向芙蓉,芙蓉也正以同樣的表情看著她。她倆想的完全一樣。
元卿有喜歡的人了!
一個連情書也寄不出去的對象,只能在紙上遙遙相思,藉詩抒情,顯然這是一段不為人知、也無法互訴衷曲的悲雨愁情。
亭蘭看著眼中漸帶同情的芙蓉,一臉無所謂的直直瞪回去。
「你在同情誰啊?我還是元卿?」
「你們……你們對彼此到底有沒有感情?」芙蓉的同情中滿載著不解。元卿心底有其它喜歡的人,亭蘭身為他的未婚妻,知道了卻好象不怎麼在意。
「當然有感情啊,但不是愛情。」蹲著好累。亭蘭起身,一坐回舒服的槐木大椅上,若無其事的聳肩。
「他對你也是這種感覺嗎?」
「或許吧。」亭蘭也不確定。「但我們倆對這個婚約都視若無睹,長輩提起或催促的時候,我們還挺有志一同的聯手推托。」
「我不懂,你們對彼此到底是抱著什麼心態?」芙蓉把整迭散落的紙逆著倒向一落,整整齊齊的就撈了起來,也夾迭隱沒了那張神秘的紙片。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像兄妹似的打打鬧鬧。元卿簡直像我親生哥哥似的,縱我護我、逗我耍我,可是這跟‘丈夫’的感覺根本不同。」
「你認為‘丈夫’的感覺應該如何?」芙蓉一邊捆紙、一邊試探地問。
「我不知道。」亭蘭坦白純真得像個小女孩。「我只知道元卿給我的感覺就像我大阿哥、二阿哥似的,而我從沒想過要嫁給自己的哥哥。」
「可是你和元卿已有婚約了。」這誓約可不會因為元卿像哥哥就能輕松擺月兌掉。
「我知道啊。」亭蘭垂下眼,蕩著兩只小腳。「我和元卿……除了按父母早已定好的婚約成親之外,還能如何?」
「感情呢?」芙蓉凝規亭蘭無奈而無助的雙眼。「元卿心底有其它寄托感情的對象,那你呢?你的感情該寄托何方?」
亭蘭晶瑩剔透的琥珀大眼透著空洞的渴望。什麼是真正的感情?什麼是傾心痴迷的滋味?什麼是那人人幾乎體會過,而她自己未曾體驗的戀愛感覺?
「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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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秋陽高照的大白天,康親王府的塵封豪邸看來依舊陰風慘慘、煞氣十足。
「白天來,你就比較不怕了吧?」宣慈和亭蘭輕裝便衣的在康親王府附近的市街大道上走動。
「我哪時怕過了!」亭蘭冷哼一聲,懶得甩他一眼。「我們到底要晃到什麼時候才能潛進去?」
「噓。」宣慈一把拉開快走到大路中間去的亭蘭。「這兒熙來攘往的路人這麼多,別太大聲嚷嚷。」
「你干嘛一直按下我的腦袋?把手給我拿開!」放低聲量是沒問題,放低姿態她是寧死也辦不到!
「那你可得自己把頭放低一點。」他意味深長的竊笑。
「我干嘛要低頭走路?難不成我臉上寫著我要偷闖康親王府嗎?」
「是沒寫著,但你臉上鬼鬼祟祟的表情,讓人一看就覺得你十分可疑。」他涼涼的在一旁譏笑,低低的斗笙只露出他微笑的雙唇及線條俊逸的下巴。
「啊,真的?」亭蘭緊張的雙手捂著臉頰轉眼張望。宣慈說得沒錯,的確有許多路人帶著奇異的眼神瞄她。
連她腳邊那群拿著糖葫蘆猛舌忝的小蘿卜頭,都忘我的盯著亭蘭瞧,張大了嘴巴,流了滿臉口水,連眼皮都忘了眨。
「快走快走,我們到另一邊的胡同去。」她趕緊拉著嘻嘻笑的宣慈閃進小巷道里。她用袖子掩面、慌亂而去的德行,才真教人覺得鬼鬼祟祟、十分可疑。
「我真的看起來很可疑嗎?」她拉著宣慈躲進窄得僅容他倆並肩而行的無人小巷里。
「我不是說過咱們要輕裝便衣嗎?你怎麼還胭脂水粉、滿臉搽得光鮮亮麗的出門?」如此艷光四射的十八姑娘走在路上,不讓人側目垂涎才怪!
「我哪有!」巷道太窄,宣慈又太高太魁梧,一不小心就推擠到亭蘭嬌小的身子,讓她絆了一下。「我什麼也沒搽,連眉毛都不敢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