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貓不記得?」他微微笑著,「我十八歲正式離家,幾乎整整一年都沒有見到貓兒。你當時還不滿十六歲,現在呢?」她怔怔地听著東寅續道︰「你二十歲嫁了我,現在已經快兩年了。貓貓,你已經長大了,不再是小孩子。所以,無論看到什麼都不要怕,你要記得,我總是在你身邊。」
在她身邊……
又如何?
那些久遠的記憶再次襲來。
彼時東寅也在身邊,卻救不了東辰,救不了她。
這麼多年來她一直無法原諒他,也無法信任他,可是下午的事情終于讓她明白,即使眼前的男人再壞十倍,他到底是這世上她唯一的……
失了信任,這愛便沉睡了四年之久。
如果他能離開那個喧囂而危險的圈子……未嘗不可。
「貓貓,不要再想,把下午的事忘掉。」
她垂著眼,神思似已游移。東寅瞧了她半晌,他終是失了安慰的話語,只是把她緊緊擁在懷里。
擁抱太緊,緊得只剩起伏不定的喘息,那些回憶很快便被擠得不見了蹤影。
卯卯注視著對面牆上的鐘表,時間嘀嘀嗒嗒在溜走,她的十七歲像是火車一樣呼嘯而過,此時把她緊緊擁在懷里的是東寅。
他——到底是應驗了十八歲那年的決定——
帶她來了陌城,娶了她為妻,讓她守在他的身邊,即使不能日夜相對,也讓她的生命從此烙上了他東寅的印記。
情之所鐘,糾纏入骨。
她的眼神是毫無保留的脆弱。脆到極處,似是輕輕一踫便會碎掉。弱到極點,便是投進他的懷里退無可退。
東寅俯在燈下瞧著,聲音低柔︰「小貓,閉上眼楮。」
夜半時分的防線低到不能再低,卯卯圈著他的頸,依言閉上了眼楮。
東寅細細地吻她,手滑到她的腰際,密密貼合。
他掌心慢慢泛起灼人的熱度,驚起她皮膚的戰栗。移到睡衣領口處的時候,卯卯揪住他的手,「東寅……」
「放空腦袋,我的貓兒……」
語氣低低的,附在耳邊,分外旖旎。卯卯一時恍惚一下,心想這幾年來,自己有多少次是被噩夢驚醒?又有多少次,躲在東寅密密的懷抱里拼命把噩夢忘掉?
有時候身體帶來的安慰超過任何言語。
床頭的燈沒有關,昏暗柔和的光芒鋪在他們周側。
卯卯雙手捏緊床單,指節都開始發白。東寅捉住她的手,那只下午時被注射器扎傷的手,放到嘴邊細細親吻。
第12章(2)
「小貓……」
「……」
「……我們有多久沒見面了?嗯?」
他語氣微促,焦渴一如少年。
卯卯臉熱得厲害,卻不想躲閃。她看著他,燈光下一直一直看著他,抬起縴細的胳膊繞到了他的頸上,緊緊的不想放手。
東寅的吻像是沒完沒了,每次落下便是一場煎熬。
卯卯像攀住啊木一樣抓緊他的肩,腦海里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碎片全部化做了粉末,消失不見。漫長的擁吻始終沒有盡頭,腦袋像是泡進了溫熱的水里,眼楮即使張開也看不到真切的景象,一切都是模糊的。
沒完沒了的親吻全是東寅用來麻痹她的手段,待得他身體覆下來貼住她的,便開始了一場與方才的溫存截然不同的折磨。
他在床上從來都是花樣百出,讓卯卯疲于應付。然而這次卻全然不是。所有的花樣被他拋開,少年一樣的焦渴,把他的女孩擺成了折斷翅膀一樣的姿勢,整個人覆了上去。
卯卯劇烈喘息,一時覺得怕,棲惶地低喚︰「東寅……」
喊聲里帶了哭音,吻她的臉,卻是沒有淚的。
這樣的卯卯像一朵開在懸崖上的花,脆弱得像是隨時被風吹散,卻仍是搖搖欲墜地伸展著花瓣,不自覺地引誘,不自覺地讓人發狂。
東寅忽然抱著她站起身,赤果的背貼緊了冰涼的牆壁,她搖著頭掙扎,雙手卻被他圈得死緊。
身後冰冷,前方卻是他烈火般不知節制的攻擊。卯卯喉嚨喑啞不堪,指甲深深陷進他的肩膀里,身軀輕得似羽毛,神魂慢慢飛離。
東寅貼住她的臉,喉嚨沙啞︰「卯卯。」
「……」她張開眼楮。
東寅伸出手指,指尖輕輕踫觸她的臉頰,沾到濡濕的液體。
「……為什麼哭?」
卯卯閉上眼楮,搖頭。
「為什麼哭?」
他追問,帶了淚的指尖劃過她的嘴唇,粗暴地探進她的唇舌間,動作再次加劇。
卯卯快要被他逼瘋,拼命地搖頭,淚珠掉得更急。
誰說她不在乎,誰說她不在乎?東寅想,自己這四年來的等待終究是有了一個著落。誰說他的貓兒對他毫不在乎?
臨到最後東寅一下咬住她的頸子,力氣重到舌尖都嘗到血腥之氣。
仿佛揉進彼此骨血一樣地擁緊,終于止了這兩相折磨。
窗外天色漸亮,正是破曉時分。
浴室的窗玻璃上氤氳著一層水織的霧氣,東寅把漸漸涼掉的水重新換過,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撫觸著懷里的人。
她伏在他胸前,眼眸半睜半閉,神色也像是半夢半醒。
東寅附到她耳邊,「早餐想吃什麼?」
卯卯過半晌方才搖搖頭,把臉深深埋進他的頸窩里。
「小貓。」
「……」
「你決定這個暑假去揚程公司實習?」
他果然對她的事情了如指掌,卯卯在心里嘆氣。
「莫怪我對你的事知道得一清二楚。」東寅看透了她的心思,笑著挲她的下巴,「小貓,我問你什麼事你從來都不說,還想讓我怎樣?」
「我們不一直都是這樣的?」卯卯有氣無力,淡淡地閉著眼楮,「你決定退出那個圈子,我也是從別人嘴里才知道的。」
「你是我老婆,做丈夫的,在外面有什麼不好的事,那可是要瞞著家里的人。」
東寅講話還是這麼不正經,卯卯把臉埋在他的胸前,懶懶地不想接話。
「小貓,待在陌城總是麻煩,我本想退出之後便帶你去國外。」他說著,撫著她光滑的背,「小貓還是小孩子脾氣,進社會里工作是會被人欺負的。所以我想呢,以後你可以繼續讀書,讀多少年都可以,我就陪著你。」
卯卯搖頭,「不行。」
「不想讓我養你?」他總是能輕易猜透她的想法,笑道,「那就留在陌城好了,你去揚公司賺你那偉大的薪水,我便歇下來,天天在家做煮飯公,等你賺錢養活我。」
卯卯忍不住撇嘴笑。
東寅看著她那曇花一現般難得的笑,不由得心蕩神馳。
「卯卯。」
「嗯?」
「以後,我們會過得很開心。」
東寅講話一向懶懶的,很少這樣認真。卯卯不說話,看著窗外破曉的天際,只覺得心頭似是被那第一縷陽光照亮。
四年前她隨東寅來到陌城,不過是為著東辰的死前的話。東辰死前只有尼儂見過他最後一面,留下了兩句話——
他說以為能照顧卯卯到成年,看她嫁給東寅。
他讓她不要離了東寅。
東辰到死都在為東寅爭取。
那些話曾像是一根刺,一字一句地扎入卯卯的心里。從頭到尾,東辰反復念著的只有她和東寅。
而卯卯呢?
卯卯是那只被小王子馴服的狐狸,無論什麼要求,她統統答應。只怕答應得不夠。
後來卯卯被東寅帶來了陌城。他日夜守著她,親手照拂,看著她身體一點點恢復。
近半年的時間他守著她寸步不離。
有時候半夜做噩夢,她像瘋子一樣嘶聲喊叫,每每清醒過來,抱著她的人一直是東寅。
那麼能言善辯的東寅,在她哭泣的時候卻從不說什麼安慰的話,只是緊緊抱著她吻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