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卯抬起頭,尚未來得及編個理由,一旁就有人朝著她走了過來。
「丁小姐……」
身後走過來的是一名黑衣男子。
卯卯朝著小波微一頷首,顧不得去看她錯愕不明的神色,便隨著那黑衣男人進了公司。
大門一開,記者們便要闖入,保安人員攔住了門,喧聲一片。
卯卯只管低了頭,隨著黑衣男人進了門。
電梯一路上升,停在三十層,出門迎接她的正是尼儂。
「卯卯。」尼儂連胡碴都生了出來,向來清秀的臉上浮著一層灰敗之色,抬手便握住她,「你終于來了。」
卯卯不動聲色抽回手,「東寅呢?」
一提起這個名字,尼儂就覺得好似亂麻撲面,一時只是頹著臉不做聲。
卯卯停了停,斂起了眉,追問一句︰「東寅呢?」
她聲音提高了幾分。尼儂一愣,見她神色似有緊張之意,不由得月兌口而出︰「你關心他?」
卯卯斂著眉,瞪著他。
尼儂也覺得自己說了句廢話。怎麼說這兩人都是……夫妻,又是打小相識。卯卯哪可能不關心東寅?尼儂一向口齒伶俐的,這下不由得有點訕訕。可是……這麼多年來,他幾乎沒見卯卯對東寅這麼緊張過……
「……東寅呢?」
卯卯第三次發問。
尼儂定定神,終于靜了下來,轉身道︰「跟我來。」
卯卯跟在他身後。
長廊很安靜,讓人心慌的安靜。卯卯自問並不懼怕任何場合,明明身邊也沒有陌生人,她卻覺得手心里在緩緩泌出一層汗。
尼儂停在了一間休息室的窗前,朝里張望半晌,沒有移步。
卯卯也隨著他望過去。
休息室拉了百葉窗,只有些許縫隙可以窺視到室內的情景。
依稀看到里面有兩個男人。坐著的那人雖是背朝著窗口,卯卯仍是一眼就瞧得出,那正是東寅。另一名男子身段矮小,站在東寅的面前,正俯了身低頭擺弄著什麼。
卯卯視線滑下,就見東寅的左臂袖口拉起,懶散地攤放在沙發扶手之上。
那身段矮小的男人手里拿的是……
一個注射器。
此時那針頭正緩緩刺入東寅的手臂,里面的液體隨著活塞推入而慢慢注入了他的靜脈。
卯卯瞧得真切,那針頭刺過去,一瞬間竟像是刺入了她的眼楮里。
眼前一恍。
——那是什麼?那是什麼?
室內透出來的燈光閃得丁卯卯頭暈目眩,她趨過身想近一步去看。
腳下卻踏了個空,身子一歪。
那注射器已拔了出來。東寅自始至終一動不動,直到注射完畢,方才輕輕地把頭靠到了椅背之上。
剎那間,卯卯只覺得全身的血液沖向了頭頂。
她扶住窗口,嘴里喊了一聲︰「——東寅!」
那一聲喊,仿若穿雲碎雨。
站在丁卯卯身旁的尼儂一驚,呆呆地瞪住她。
卻見卯卯已搖搖欲墜地沖了過去——
門是關著的,她打不開,便伸出手用力拍打。里面那矮小的男人已是嚇得呆住了,只會瞪眼。
「東寅,東寅!」
卯卯嘴里胡亂地喊著,抬腳重重地踢向大門,她的頭發在那一瞬間好像都豎了起來,嘴里發出嗚咽聲,整個人像是陷入了癲狂境地。
門到底是開了。
東寅只覺眼前一閃,卯卯的身影已直沖著那矮小的男人而去。
她整個像是瘋了,捏著拳頭沒頭沒腦地打過去,「你在做什麼?你在對他做什麼?」
「我我我——」
那男人駭然失色,只顧磕磕巴巴地朝著後方躲去。
卯卯劈手一奪,注射器已被她搶在手里,尖利的針頭扎破了她的手指,全然不顧,重重地摔向了那男人。
「卯卯!」
東寅伸手一把拖她入懷,「卯卯——」
尼儂跟在後面,先是無比錯愕地瞪著眼前的場景,卯卯神色明明慘白到看上去似是隨時會暈倒,偏偏那架勢懾人,仿佛隨時都要沖過去殺死那男人。她哭喊著東寅的名字,去捋起他的衣袖看向那注射過的針孔——
一瞬間,尼儂便想了個通透。他喃喃地說了句︰「卯卯,你還不承認嗎,你有多在乎東寅。」
東寅緊緊抱著卯卯,嘴里不停地叫著她的名字︰「卯卯,卯卯……」
他的小貓,幾近撕心裂肺。
東寅喊著她的名字,沒有任何安慰之辭。全然不顧旁人在場,他抱著她吻著她,像是恨不得把她揉進骨子里。
那矮小的男人來不及弄清眼前的情況,便瞧得尷尬不已,匆匆出門避開。
尼儂沒有走,他瞧著眼前擁在一起的兩人。
在乎嗎?是在乎嗎?
四年前東辰被注射毒品,她不顧一切撲過去,受了一刀。
而面對方才的情景,丁卯卯如被魘住,一瞬間和四年前那個冬天的回憶重合,那一瞬間她什麼都顧不得了,只想把傷害東寅的人殺掉。
被了,已經受夠了。比起這些年來對東寅心存的怨懟,她丁卯卯更在意的是——
他能好好地活著。
玉璽山別墅區。
半夜時分卯卯醒來一次。
像被魘住了一樣,她抓起身邊人的手臂,緊緊攥住不放。
東寅一直沒有睡,燈也是開著的。他回握住她的手,只見昏暗的燈光映射之下,卯卯呼吸急促,滿頭都是汗水,眼楮卻一眨不眨地望著他的手臂。
手臂上有注射器刺過的針孔。
她緊盯著,像是還沒有醒轉過來,滿臉都是驚懼。
東寅瞧了她半晌,終是忍不住,把她拖進懷里。
「……貓貓。」
「……」
「貓貓,醒來。」他附在耳邊,俯臉瞧著她,手輕輕地拍著她的背,「……做噩夢了?夢到下午的事?」
他的聲音分外柔和,在這樣寂靜的夜里,奇異地帶了安撫的力量。丁卯卯呼吸慢慢平定下來,怔怔地望著他。
東寅好好的,就在她的身邊。不是血淋淋的事實,只是又一場噩夢。
眼淚忽然毫無預兆地掉了下來,卯卯咬住嘴唇,投進他的懷里。
東寅一震,瞧著胸膛前埋著的她的小腦袋,一時竟心跳如擂,不知作何反應。
也不知過了多久,察覺到胸前的衣物被她的眼淚濡濕,東寅方才抬手,輕輕揉著她短短的發絲。他禁不住笑著嘆口氣,「小貓,你這樣,可害得我變成毛頭小子了……」
她額頭抵在他胸前,正是他的心髒位置,感受著她的呼吸,東寅的心都酥了一半,低頭不住地親吻她,「別哭,別哭……貓貓還在害怕嗎?要不要我再說一遍給你听?嗯?」
卯卯不言不動,頭埋在他的懷里,東寅溫柔的聲音近在咫尺——
「下午的時候你去找我……那只是感冒,只是感冒,所以才要打針,卯卯不該想太多,是不是?最近到處都是記者追來追去……從日本回來,一時無法適合天氣,所以才會患了感冒。小貓,乖乖閉上眼楮,不可以亂想哦。」
說到最後,語氣仿若喟嘆。
他的卯卯嚇壞了。
四年前那可怕的經驗,從未真正月兌離過她的生活。她一直活在那噩夢里醒不過來。
東寅想著下午時卯卯撕心裂肺的樣子,只覺得呼吸都透不過來。他很少會這樣,面對所有事物都像是泰山崩天前而面不改色的東寅,很少會這般揪心。
四年前卯卯為東辰挨了一刀,四年後的今天,她丁卯卯為了他照樣是不顧生死。
東辰和他在丁卯卯的心里孰輕孰重,這樣的結果對他來說毫無意義。
卯卯已是他的了,這就足夠了,他還求什麼。
「東寅。」
身邊的輕喊拉回了東寅的回憶,從下午的一幕回到眼前,卯卯仍在他的懷里,微微閉著眼楮,喊聲低微。
東寅把耳邊附到她嘴邊,听著她啞著嗓子慢慢道︰「你……做歌手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