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間東寅又提過幾次讓她出國讀書的事,被卯卯斬釘截鐵似的回拒。
于是在南旗島的生活便重新做了調整——
由東辰一手安排,東家遣散了黃媽幾個工作人員,東宅也鎖了起來,從此不再入住。
卯卯住的地方是東辰新找的房子。他原本一直住在就職醫院的宿舍,那宿舍只得一室一廳,環境十分簡陋,索性便尋了一處稍寬敞一點的房子搬了進去。那短時期內,丁卯卯便和東辰住在了一起,由東辰來照料著她的生活。
東辰是一個好男人,作息規律,多年來的獨立使他能夠很好地照顧起卯卯的生活。
只是從此生活狀態有點變了。兩人從此很少外出,放學或是下班之後他們便悶在家里。卯卯不喜歡居家生活,奈何她正在就讀高中,學校的功課越來越吃緊,也沒什麼時間進行外出活動。由東辰一手教導著,她只好悶在家里對付功課。
多年後回想,卯卯還是喜歡那段時光的。
只是那時不知道,所有的平靜,不過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假象。
第10章(2)
在那個冬天,卯卯一直關注著電視節目和娛樂雜志。
有時候覺得不放心,半夜爬起來從網上搜索著一條一條的娛樂新聞,她看著那個如今叫做南旗寅的男人慢慢變得如日中天,另一個叫做燕潔儀的女人卻一日一日殞落,猶如昨日流星。
新的浪頭打過來,後浪推過前浪,這是娛樂圈恆久不變的鐵律。一個明星升起,一個流星殞落,從表面看起來完沒有任何可疑之處。
佛經上說,凡所有象,皆是虛妄。還有比這個圈子更虛無幻象的麼?
直到有一天早晨,一切寧靜被打碎——
「大新聞大新聞!」
那是冬天的一個早晨,寧三和卯卯正走在上學的路上,陽光打在身上出奇溫暖。身後卻傳來班上同學的大呼小叫。
那女生手里拿著一份報紙朝著她們直沖了過來,嘴上不停︰「快看啊寧三,這是我昨天買的雜志,上面報道說燕潔儀吸毒!」
卯卯心下一震,面上變色。
她第一個奪過報紙,低頭緊緊盯住。
雜志的報道十分簡單,同公司的燕潔儀和東寅一起去做某電視台的直播娛樂節目。她那目光煥散神思不明的樣子到底是沒有瞞過有心人的眼楮。接下來的節目無法進行,由工作人員扶她去後台休息,途中燕潔儀卻突然手腳抽搐,倒地不起。
那照片上所拍的,便是燕潔儀在走向後台途中倒地抽搐的情景。
卯卯瞧著雜志的圖片,上面的燕潔儀枯瘦如柴,面色如鬼,狀相極慘。
終于是東窗事發了。
只是該新聞卻並沒有涉及天成公司,只在文中暗暗指責如今的藝人不懂自重自愛,墮落到如此境地,哪里還算得上青少年的偶像。
丁卯卯即使再天真也曉得,天成公司背後定是有極大的背景,起碼黑白兩道通吃,出了這等事他們才可以推得一干二淨,受害者只是小小的藝人燕潔儀,即使她是曾紅透半邊天的流行偶像又能如何?到頭來,也不過是偌大公司里一個小小的犧牲者。
「怎麼會這樣呢?虧得我這麼喜歡她。」女同學氣憤而難過,頂著兩只大大的黑眼圈叫嚷,「昨天晚上看了這消息,害得我都沒有睡好!」
一旁的寧三下意識地瞧了丁卯卯一眼。
卯卯臉色微微蒼白,目光從雜志上收回,一言不發地走進了教室。
早自習卯卯蹺掉了。
她跑到學校里靜無一人的木蘭路上,給東寅撥通了手機。
「小貓,你想我了?」
「東寅。」卯卯咬咬嘴唇,聲音放得極低,「燕潔儀她……已經身敗名裂了。」
東寅沉默片刻,開口︰「你看到了?」
「這樣下去不行的,東寅,天成公司手段那麼狠辣,你在那里到底不安全……」卯卯咬住嘴唇,低低懇求,「東寅,你回來好不好?」
「我現下可是身陷囹圄,哪里又回得去。」東寅的語氣漫不經心,听不到一點的苦悶,倒像是心里有了十足的打算,「不過呢,小貓既然想我,那我便抽時間回去看你。」
他還是這麼滿在不乎!
卯卯心下猶如火燒火燎,加重了語氣︰「東寅,你和尼儂明知道天成是那種公司,卻還想留在那里跟他們相互利用,你們遲早會引火上身。」
「小貓這麼關心我,真是讓人高興。」
她聞言怒火更熾,「少扯這些有的沒的!東寅,你遲早會遭殃!」
恨恨地掛斷了電話,卯卯一整天都心神不寧。
她對人對事完全不懂得施展手段,遇上這種事,一時只覺混亂如麻。
誰能幫幫她,誰又能拯救那個化身惡魔一樣的東寅……
當天放了學,卯卯和寧三一起放學回家。
寧三問她︰「卯卯,你前些日子搬了家,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寧三一向很聰明,卯卯雖沒對她提過家里的一些事,她卻是能猜得出的。何況眼下天成公司又出了燕潔儀一事,她能猜出東寅在外面可能過得不簡單。
卯卯搖搖頭,說︰「我不知道會不會出什麼事,但是總覺得不安全。」
「哪里不安全?」
卯卯自己也說不上來。抬頭看看天空,夕陽西下,天際一團火燒似的雲彩,把她的面孔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
這一刻面對好朋友,卯卯的臉上終于現出了些許脆弱。
寧三看著她,不知從何安慰,只得傾身輕輕擁抱她。
之後走到了分岔路,卯卯跟寧三道了再見,便沿著小巷慢慢地走回去。
寧三在路邊看著她。這時的她還不知道——
自從這一別,卯卯再也沒有回過南旗中學。
她們一別就是兩年。
兩年後在聖和學院重逢,那時的丁卯卯已徹底不一樣了。
這一刻的丁卯卯也沒有想到自己下一步又會如何。她低頭走在回家路上,想著自己這十七年來的點點滴滴,似乎……她一直沒有固定的親人,不是生離,便是死別。
如今東家都解散了,她還渴求身邊能有什麼人?
路旁的樹木都掉光了葉子,在寒風的吹拂之下戰栗著。夕陽已經沉落,漫天的黑暗撲了過來,四周的風景如此蕭索丑陋。
一個冬天過去了大半,學校里馬上要放一個短暫的寒假。其實從頭想一想,卯卯覺得這個冬天過得並不賴。小王子一樣的東辰,溫和而沉默,會在只有他和她的小鮑寓里,一起做飯,一起吃飯,一起曬太陽,一起對付功課。
回憶那些夜晚,燈光昏黃溫暖,映襯著東辰溫潤如玉的面容。算起來卻是她最安寧的時光。
卯卯踢著路邊的落葉,想著東辰,便慢慢地放松了下來。
身後有腳步聲傳來。
卯卯沒有回頭,听著那腳步不緊不慢,像是在追隨著她的腳步。
下意識地停下來,回頭——
天色漸暗,隱約看得出身後是一道高高的身影,戴一頂帽子,穿黑色的大衣。
卯卯心頭一動,匆匆轉過頭,加快腳步。
身後的腳步也加快。
不祥的預感升騰上來。卯卯再次加快腳步,心髒怦怦跳動,只恨自己為什麼偏要走這麼寂靜的巷子。
疾步抄過這條小巷,卯卯拐過巷口,腳步連停也不敢停,頭更是不敢再回。
終于,身後沒了聲息。
卯卯劇烈喘息,回頭去看,身後是空蕩蕩的巷尾,沒有任何人影。
是自己太過緊張了嗎?
為什麼總覺得心里七上八下的?
卯卯努氣平定了喘息,緊一緊肩上的書包帶子。說起來,這段時間她沒法不去疑神疑鬼,只因東辰太過小心。他心里有數,因此對她的人身安全不敢有絲毫松懈,她一定是被他傳染了,才會緊張到這種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