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好極了。」她有些懶散地抿起嘴,看上去似是興致不高,但望過來的眼神卻明媚極了,「擇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如何?」
昆明俊臉熱熱的,點點頭。
「那我等你踢完。」她笑吟吟道,很自然地把手里一瓶未開啟的礦泉水遞給了他。
這樣一張明媚笑臉,這樣毫不掩飾的親昵流露,這樣甜蜜青澀而不設防的年紀,都讓昆明有一種心跳加速呼吸漸快的難以負荷感。
礦泉水接在手里,昆明不管周圍隊友們打趣的眼神,把它放進場外自己的外套口袋,有幾分珍而重之的意味。哨聲吹響後下半場球賽已開始。匆匆上場,昆明忍不住回頭瞧了戴寶心一眼。
正巧迎上她望來的目光,四目相對,她微微一笑。昆明本是欲言又止,此時更是什麼都說不出來,俊臉微微一紅。
「我等你踢完。」她用只有他能听到的聲音重復,笑意盈面。
昆明心髒頓時漏跳一拍,胡亂地點點頭就跑了。
第八章蜂蝶舞
「真是看不出來呢,你這麼單薄的身段竟會有那樣的力量感,球踢進的時候你的刀口不痛嗎?」相偕走向校門的時候,阿寶很隨意地問著身邊這個靦腆的大男孩。
「不會,只是小手術,已經完全痊愈了。」昆明低著頭。
方才他所穿的運動球衣已經換成了簡單的白色薄線衣和仔褲,俊俏的臉蛋有些可疑的淡紅,整個人干淨而斯文。只有腳上一雙沒有換下來的白球鞋,還透露著方才球場上的活躍氣息。
離得近時,甚至還可以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青隻果味。
這個男孩,他魅力不在于那漂亮的身段,也不在于那張白皙俊俏的臉,而是他整個人散發的與大自然相接近的健康生機,那種類似于夏天枝頭未成熟的果實的美好,如此青澀的誘惑,致命。
「嗨,阿寶!」輕佻的口哨聲響起,打斷了她的思緒。
校門口有一名跨在單車上的少年抬起了夾香煙的手,朝她打招呼︰「出去嗎?要不要本少爺送你?」
眉目斜飛,她瞟一眼那男生的單車,「謝啦,本姑娘還坐不慣人力車。」
「嗨喲,果然還是那麼!」那男生也不生氣,只是粲然一笑。眼光在落到她身後的路昆明身上時,卻明顯一怔,玩味地揚起嘴角。
昆明斂眉別開臉,盡量控制自己被他人肆意打量時的不悅感。
「路昆明,你平時喜歡什麼口味?」走出校門後,阿寶問。
「呃,什麼都可以。」他乖乖答。這倒不是撒謊,自小接受足球訓練的他從不挑食,必要時為了營養,再難吃的食物也會面不改色地吞進肚里。
「那麼,聚仙齋好不好?」她伸手指了指。
望著不遠處那座純中式的精巧樓宇,路昆明點了點頭。
「——阿寶?」響起了一道陌生的男音。
兩人轉頭去看。只見路邊的琴行里走出來一個背著吉他的男孩。他走了過來,伸手拽住她的衣角,「阿寶,你要去哪里?」
「啊,我和朋友去吃飯。」
「朋友?」那男孩眼楮緩緩掃過昆明,若有似無地輕哼一聲,附到了阿寶的耳邊,「他就是那個姓北堂的東洋鬼子嗎?生得比丫頭都清秀……阿寶,難怪最近總是面不著聖,你是被他迷昏頭了嗎?」目光緊盯著對方那張俊俏的臉。
「沖沖,你又在胡說了,他可是我父母的故人之子。」阿寶微微斂眉。
男生一怔,面色緩和了幾分。
「改天再聊,先走一步啦。」懶得委與虛蛇,她抬腳就走。
走出幾步後,她回頭,「……昆明?」試探地輕喊。
昆明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從方才那男生陰陽怪氣地打量自己開始,心里就一直纏繞著說不出的浮躁。望著面前的女孩,那樣一張面容,五官的的確確稱不上美麗,本身,她並不是一個存在感強烈的女生。
但實實在在的,她身上硬是具有一股勾魂攝魄的韻致,所到之處,所向披靡。
每當被她看著的時候,昆明莫名地會有一種插翅難逃的感覺。這樣的女孩,被再多的異性欣賞喜歡,都是很正常的事吧?何況一路走來向她打招呼的幾個男生,外表都是一流的出色……想至此,昆明忍不住習慣性地輕輕咬唇。
「喂,小心!」及時拖住他衣袖防止他磕上台階,阿寶瞟他一眼,「路昆明,你在發什麼呆?」
「呃……」昆明滿臉通紅地回過神,打量面前寫有「聚仙齋」三字的店面,顧左右而言他,「是這里了?」
「嗯哼。」她似笑非笑地瞟他一眼,率先走進去。
「嗨,阿寶!」好大聲的驚喜呼喊,幾乎蓋過了服務生的歡迎辭。
昆明只覺一陣眩暈。這小女生,受歡迎的程度真是……
朝阿寶猛揮手的是臨窗的一個高挑男孩,臉上正露出天大的驚喜笑容。
「是北堂啊。」阿寶微微一笑。
她講的是日語,昆明听不懂。眼見她朝那人走去,昆明陡然涌上了一股伸手把她拖回來的沖動。
那男孩有一頭挑染成栗色的頭發,一件亮藍色的夾克和寬松型的、墜著腰鏈的卡其褲,右耳一排炫目的鑽石耳釘,頸上和腕上分別戴著許多古怪的鏈飾,襯著那張充滿日劇美少年氣息的俊美面容,東洋風味十足。
昆明只瞧了一眼就別開了目光,生怕自己會身不由己走過去,也生怕自己會把拳頭親上那張酷似長瀨智也的臉。
為什麼會如此惱怒?在服務生帶領下選擇進餐位置的昆明腦海一團紛亂,心里有一個糾纏自己多日的念頭,偏偏他不敢多作他想。忍不住瞧了一眼,卻見那東洋鬼子正執起阿寶的手低頭親吻——
昆明眉一挑,大步走去,「小寶!」該死,哪來這麼多蜂蜂蝶蝶?!
正在絮絮交談的兩人怔了怔,同時抬起臉。
「啊,昆明。」阿寶不著痕跡地輕笑,起身丟下一句日語,「關于拜師的事我還是要考慮,過兩天再說。」
「阿寶……」北堂戀戀地輕喊,目送她懶散地跟著那個男孩上樓。
穿過幽靜的掛有水紅色燈籠的長廊,服務生帶領他們進了一間單廂。推門而入,里面的裝飾簡直如同晚清名妓的榻房,昆明剛踏進去兩步,原本表情郁悶的他立刻就臉紅了。
第九章適我願
坐下來喝茶的時候昆明還在臉紅。為掩飾自己的不自在,他喝一口茶就轉臉望向牆上的一幅字。只見那幅字上洋洋灑灑地題了一闋詞︰「……當時年少春衫薄。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翠屏金屈曲,醉入花叢宿。此度見花枝,白頭誓不歸。」那詞意昆明一知半解,撲面而來,卻滿是一股子人不風流枉少年的味道,更襯得此間說不出的綺麗靡艷。臉孔莫名地又燒起來,昆明不著痕跡地避開了面前那雙攝魂的眼眸,別開眼。
阿寶欣賞著他臉紅,越看嘴角的笑意越深。就在昆明忍無可忍決定瞪回去的時候,她開口了︰「昆明,你左邊耳下的疤是什麼時候留的?」
「呃?」突如其來的話題讓他有一瞬間怔愣,「這個……好像是小時候。」
「怎麼傷到的?」她追問。
「唔,似乎是……踢球的時候不小心傷到的……」不明白她為什麼會問這些,哪個男孩子身上沒有幾道光榮戰跡,況且,小時候的事他哪里還記得清。
「是這樣的嗎?」她輕喃,望來的神色有些意味不明。
那雙茶色瞳仁里閃著幽幽的光,似乎輕易能把人吞噬其中。阿寶似是陷入了一個久遠的記憶里。昆明在旁瞧著,愛莫能助,心里卻是癢癢的,想動手把她拉回來,卻又怕自己沒有相應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