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有人送羅羅「虎鞭」一根,他也不信羅羅能開心收下。
好望抹抹臉,隨手摘了把青草,用粉色絹帶繞住,再打上花結。
「送這個。」遞過去。
「好寒酸……」羅羅覺得禮太輕,面子掛不住。
「你送那個,才真的叫白痴。」自找死路!
好望說完,又趕著送禮去。
這一次,拜可口青草之賜,沒被賞閉門羹,他也很聰明,絕口不提「羅羅」兩字,如願見到金兔兒本人,直到將青草送交金兔兒,他才說明了來意,以及羅羅的示好。
「我很怕他……能不要見到他是最好的……」金兔兒囁嚅道,握著青草的手兒微微顫抖。
「兔怕虎,是天經地義,你不用覺得抱歉,只要知道,他很後悔讓你飽受驚嚇,希望你能原諒他,其余的,便順其自然吧。」
「嗯……請替我……謝謝他的青草。」
好望帶著這個答復,返回羅羅的獸穴。羅羅听完,笑得好傻好憨。
「你是我的大恩公!你這麼熱心,幫我這麼多,我該如何感謝你——」
誰幫你了?我是為我自己……修正,我是為辰星,才這麼辛苦的,好嗎?
為了她,你的蠢信,我送;為了她,你的求和物,我也送。換成別人,我才沒那個好性子!
「不用謝,避毒珠拿來便好。」這種時候索討,最是心安理得,再怎麼說,他費了好一番功夫呢。
「當然、當然——避毒珠在這里。」羅羅彎腰,雙手奉上,恭恭敬敬。
瑩瑩發光的小東西呀,終于到手啦!
「這避毒珠,真能避萬毒?」好望隨口問。
「傳言中,是這樣沒錯。我被毒蜂蜇傷,拿它來滾一滾,馬上就好了。」
「姑且信你。要是夸大騙我,我就去芳草谷說你壞話。」
「怎麼這樣……」羅羅苦臉。
好望咧嘴大笑。這種破威脅,只有笨羅羅會信。
「記得,每日送一束青草,署名給金兔兒,擺在谷外,別急躁闖進去,慢慢來,無論吃多少回閉門羹,放棄就輸了。」
「每日都送?」
「怎麼?嫌累呀?」
「不不不……不累,一點都不累,我只擔心她不收……」羅羅撓頭。
「你不送,怎知她收不收?」
「那我把毛毛發簪和青草綁在一塊兒送,她會收嗎?」羅羅懷抱希冀。
「想死,大可這麼做,包她怨恨你一輩子。」好望翻翻白眼,搶走兔毛發簪,這白綿綿的東西沒收,省得羅羅誤事,他拿去轉送辰星正好。
「恩公,你說太急躁會嚇跑她,那……我何時才能跟她表達愛意?」難不成只能送草送一輩子吧,嗚。
好望偏頭一想,「嗯……等她願意挨在你身上,靠著你睡得安安穩穩,那時就行了。」能放松戒備,在懷中汲取暖意,代表她給予了信任,以及安心。
「願意挨在我身上,靠著我睡……」
羅羅腦中浮現,一虎一兔窩成毛團,依偎一塊兒,好溫馨,好溫暖……不禁笑容燦爛,傻度加倍。
「我現在也要趕緊回去,你繼續努力。」好望拍拍他的肩,各自奮斗。
跋緊回去。
回那個願意挨在他身上,靠著他睡得安穩的人兒身邊。
好望渾然未察,與羅羅相似的神情也出現在自己臉上。
傻憨憨的,可愛微笑。
辰星幾乎是立即地,蘇醒過來。
眼眸睜開,凝著躡足靠近的好望。
「你耳朵別這麼靈,好嗎?」他已經盡心盡力,以不吵醒她為首要原則。
打算偷偷上榻,把她撈進懷里,抱著一塊兒睡,結果,還是擾了她的安眠。
既然「偷偷來」不成,干脆光明正大爬上竹床,硬與她分享一半床位。
「我沒有睡。」
「在等我嗎?」他說著笑,手臂當成枕,微彎墊在腦後。
「你去哪里了?」她問得不輕不重。
足足四日,不見他蹤影,無消無息,說不介懷,是欺騙自己罷了。
「去找顆珠子。」他從襟口內取出避毒珠,遞給她。
珠上留有他的體溫,煨得好暖。
「這是?」
珠體玲瓏,與孩童嬉玩的小彈珠,大小相仿,顏色鮮螢。
「避毒珠。」他悄悄縮短兩人距離,以鯨吞蠶食的方式,橫越界線。
她的不出言阻止,是包容,是放縱,讓他得寸進尺,珠子給了她,空出來的手,有閑暇將她撈進臂彎內。
臂彎上,她螓首輕枕的重量,他覺得很具真實感,他喜歡。
他喜歡她的發絲,輕撓膚上,那微微的癢,令他想發笑的癢……
他更想讓她拿他當床褥,躺上他的胸膛,四肢與他迭纏,棉絮般的軟重,全都交給他,他甘願攬下。
「你把它戴在身上,據說它能避毒,雖然不確定遇上夭厲那神般等級的毒,效用能有多少,不過多一份保障,總是好事嘛。」
「你數日不見,便是忙于去尋此珠?」
「對呀,我先回龍骸城,請我父王替我查查珠子的下落,確定了方位後,又趕去羅羅的獸穴—羅羅是一只白虎精……」
好望開始描述,這四日的心酸血淚,告訴著她,羅羅的換珠條件、羅羅的暗戀、羅羅的情書、羅羅的心上人,還有羅羅的腦殘……
她都不知道他有多辛苦,嗚,要好好獎勵他哦。
辰星一邊听,拈在指月復間的避毒珠,似乎……更熱燙了一些。
「你放心,我回來之前,跑了趟天山,用純淨的天池池水,講避毒珠清洗干淨,把珠上的虎騷味全洗掉了。」瞧,他多細心。
羅羅說,他拿它在中毒的傷口滾動,藉以吸毒,誰知道羅羅是傷在哪?萬一是臀上還得了?!
他仍在說著,每一字,每一句,她都專注听聞。
他為了她,千里迢迢去取避毒珠,不管珠子效用如何,不顧原先持有者是否同意割愛,會不會遇上刁難,有沒有危險……這一些,他沒說的,她也听見了。
這股受人憐愛的喜悅,被誰如此珍惜著、重視著……
她的心,像發了雙翅,飛翔起來。
「過陣子,我帶著你一起去瞧瞧,看羅羅追兔的成效如何?雖然,我覺得一年半載之內,它只能在芳草谷外干瞪眼,哈哈哈。」
「我在途中,發現一處能賞星河的地方,能躺能翻滾,我們也順道一起去吧。」
他說了很多,不見她回答,好望側首,專注枕在膀彎的她。
「怎麼了?都不吭聲?」覺得他話太多了嗎?
「……我喜歡听你說話。」
她喜歡听他說得眉飛色舞。
她喜歡听他說,我帶你,一起去瞧瞧。
她喜歡他說,一起。
好望聞言,沉沉笑了,臉龐磨蹭她的額發。
這幾日,他沒日沒夜替羅羅辦事,實際上,身體的疲倦已累積相當程度,尤其面對羅羅那種少根筋的獸類,讓累意加倍。
現在,偎抵著辰星的額際,舒服又安穩,有股……
熟悉的感覺。
好似,曾在哪時哪地,也有過這種身心俱懈,一整個閑懶的放松。
放松……
哪里呢?
一時之間,腦袋空白的好望,不急于去思索難題,蹭著她柔軟髻絲,舒服合眸,微揚的唇,貼近她耳朵,含笑低語︰
「我也很喜歡你听我說話的表情。比陸路上,學堂里讀書的小毛頭,更認真、更專心……」
他越說越慢,然後沉默了片刻,只剩熱暖鼻息,拂在她面容間。
他睡著了。令人咋舌的速度。
她為之失笑,但也很節制,不發出笑聲。
舍不得擾醒……這麼好看的睡顏。
好望不知自己睡了多久,當他察覺肩膀上的重量已不復存在,攏指去握,只握到一手空虛時,他就清醒過來了。
「辰星?」
一坐起,身上被褥滑下。
還替他蓋被呢,怕他著涼,多貼心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