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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華(下) 第8頁

作者︰決明

延維姣好容貌,承襲自她,母女皆是極為精致漂亮的女子。

「女媧後裔?」其中一張的畫內,延維娘親在盛開的蓮花田間,稀罕地勾出淡淡笑靨,裙擺之下,縴足不再,繪上的,是青碧色蛇尾。

人身蛇尾,女媧一族最鮮明的特征。

「嗯,我阿娘是女媧後裔,靈力術力都很強,我沒有她厲害,我身體里,混了人類血脈,不夠純正……」

「你爹是人類?」這點,倒令他吃驚。

「那才不是我爹,我沒有爹,我只有阿娘。」延維說到「爹」字,俏顏微皺,不滿之情,全嵌在臉上,沒有隱匿。

「我不記得女媧族可以自體受孕,而你又說,你體內有人類血脈……你很恨你爹,恨到不承認他的存在?」狻猊猜測。

延維抿抿嘴,嬌嗓冷冰冰︰

「不是我承認不承認,二十他本來就不存在,我沒有見過他,從來沒見過,『爹』是啥玩意兒,我壓根不知道。反正……他該也作古多年了吧,人類短壽,說不準輪回四次五次都有可能,早就不是我阿娘怨懟的那個人……」

她垂下頸,方才談及她娘親時的光彩,瞬間黯淡下來,牟利閃耀的水燦星光,消失無蹤。

靜默了片刻,她又娓娓說來︰

「他拋棄我阿娘,走得很無情決絕,未曾試圖回來找過她。他背棄了給阿娘的誓言,欺騙了阿娘,阿娘到死還恨著他,全是他害我阿娘郁郁寡歡,害我阿娘不再相信任何感情,甚至……痛恨任何出現在眼前的虛情假愛。她總說,情呀愛的,全是卿卿我我時,隨口羅織的謊言,情淡之後,允諾過的,都不再算數……」

「你娘親太偏激了,並非每個人都如她所遇非人,感情這種事,除了眼楮放亮些,運氣也挺重要的,單憑被一人背叛,便不再相信世間存有真愛,讓自己陷入憂郁痛苦之中,帶著怨恨死去,實在不聰明。」狻猊餃著煙管的薄唇,氧氣一抹不苟同的諷笑。

「不許說我阿娘的壞話。」她朝他搬起臉孔。就算她也很喜歡他,同樣無法容忍他對阿娘出言不遜。

「這不算壞話,不過是實話實說。她被自身恨意束縛,以為幸福只有那人能給,扼殺掉她大好人生,說不定她放下了,能遇見更對的伴侶。」俗話說的對,下一個男人會更好。

「我阿娘是太有情有義,付出一切後,發現那人是人面獸心的畜生,才會難以原諒、無法釋懷,是那人不好!」她阿娘一點錯都沒有!

「也許,你爹娘之間有誤會?」才造成一對分飛怨偶。

「我不知道,我阿娘……不在我面前提到任何關于他的事,我不知道阿娘是怎麼與他相遇相戀,又為何分開,阿娘不曾說過……」她阿娘和那人之間,情愛糾葛如何變化,何以戀人成仇人,她也不敢問阿娘,問了,總教阿娘傷心。

「你身上流有那人的血脈……從你娘親至死都還恨他的情況看來,你娘會善待你嗎?」

反應癲狂的娘親,在孩子身上看見負心人的影子,便日日打孩子出氣,孩子可憐無助,蜷在桌底哭泣——狻猊腦中,不由得浮現人倫大悲劇。

「我阿娘對我很好很好!她最疼我了,她說,我是她在世上最重要的寶貝,唯一的寶貝,她比任何人都要喜愛我……除了有幾回我不听話,惹她生氣,她才會摑我巴掌——可是我一道歉、一反省後,她就會抱著我說『維兒,愛你昂愛你疼你,你是阿娘的一切』……」

「不听話是指?」他問。

「沒成功拆散那些狗男女。」阿娘用的字眼,就是那三個重字。「我每破壞一對,我阿娘就好開心,笑得好美,摟緊我直吻,夸我聰明乖巧,那天我們母女倆會大吃一頓好料來慶祝,桌子放滿我愛吃的菜,阿娘不斷幫我夾菜,要我多吃一些……阿娘一高興,我也好高興呢。」延維回想往昔情景,笑眯眯的好可愛。

真是扭曲的親子教育。

延維壞人恩愛戀情的本領和嗜好,從何而來,他完全明了了。

兒時,不這樣做,換來偏激娘親的摑打訓斥,長大後,步上歧途的歪曲觀念,根深蒂固,短短時日內,很難導回正途。

一個單純的孩子,為討娘親歡心,戰戰兢兢地,做些自己尚無法分辨對錯的事,一不順從娘意,便打便罵。

延維話里雖無埋怨,可眼神中,不經意流露出來,又懼又愛的矛盾,卻騙不過他的眼眸。

他握過她柔軟小荑,攏進掌心,狀似把玩,實則不舍她的童年經歷。

「你破壞別人的愛情,你娘親會夸獎你,但她已死去,你做那些事討好她,她也瞧不見,不如這樣吧……」

他與她四目相凝,他雖仍是一副慵閑淺笑的神態,口吻戲謔,可她卻看見他那麼真誠、那麼溫柔地,給她承諾︰

「我代替你娘親,當你做了好事時,我夸你乖,我也樂于摟緊你直吻,夸你聰明,同樣能與你大吃一頓好料來慶祝,整桌放滿你愛的菜肴,我幫你夾菜,要你多吃一點——」

延維眼中的星光,一點一點,恢復了光燦。

多、多美好的遠景呀!

她好心動!好心動哦!

「可是討好你娘親的那些做法,我看了不會開心,還覺得那樣做很不好,我想想……」他佯裝沉吟,又緩緩露笑,「如果,你看見迎面走來一對情侶,可以忍住,不上前去干擾他們,不用言靈害他們分開,對他們視而不見,那麼,你就可以向我領乖寶寶獎賞,怎樣?」

「這麼簡單?!」延維反倒吃驚了。

這不等于跟「啥也不做」一樣嗎?

太容易了,一點都不刁難人……比起討好阿娘,他未免太好奉承吧?

「就這麼簡單。」狻猊認真頷首,再度證實所言不假。

「我以為你會說出多難達成的考驗……」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呀!

「這麼有自信能做到?」

「是不難呀。」嘿嘿,有人等著請她吃大餐吧!

「我拭目以待。」他捏捏笑容燦爛的粉頰,她滿臉光彩,像個信心滿滿的小戰士。

本質上,她還是個單純的孩子,被灌輸了她娘親的恨意,才盡做些惹人生氣和排斥的壞事,他知道她並非無可救藥的壞胚子,她只是沒有人能教導她,沒有人陪在身邊,守著顧著。

她只是一個很寂寞很寂寞的小丫頭吶……

「況且,你為了拆散情人,舍身去勾引男方,雖然只是假親假抱,我還是會非常吃醋。」狻猊說出另一個理由。

「你會吃醋?」她仿佛听見了多難以置信的話。

狻猊吃醋?

貌似永遠置身事外,冷眼笑覷別人忙忙亂亂的慵逸性子,也會有「吃醋」這般強烈的情緒?

「別看我好似沒脾氣,我醋勁可大的,我希望你只看著我、只抱著我、只屬于我,不讓任何人瞧見你的美麗……」至少,兩人仍在一起時,他渴望獨佔她。

「這是你的另一面嗎?愛吃醋、小心眼的男人?」

「被你發現我的秘密了,你這個唯一知道實情的家伙,我該如何處置你,才能封牢你的嘴?」他露出不帶半絲威脅的冷獰,逗得她咯咯直笑,兩人戲鬧起來,滿室的藏書,沒人還記得去翻覽。

延維好似更明白了阿娘的夜夜倚窗、幽幽低嘆。

一旦刻骨銘心愛過,爾後失去的劇痛,才將阿娘折磨得如殘花凋零,每每背對著她的時候,暗暗垂淚……倘若,狻猊也棄她而去,她一定會步上阿娘的後塵,成為別人眼中的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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