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罵人的字眼,難月兌賤呀爛呀去死呀,我猜得出來……」嗚,她破相了。
「脖子上更精彩熱鬧,好多牙洞。」他的指月復,輕柔滑過她咽喉,引來她瑟縮一顫。
「禁咒蛇咬的。」她吞咽唾液時,隨喉頭的嘟嚕起伏,就能感覺到,他的踫觸,放得無比輕柔,仿佛害怕踫疼了她。
「沒關系,不會留下痕跡,不管是臉或頸子,我都幫你冶好。」
他撫模她的凌亂長發,像在哄誘小娃兒,而她,確實也變成依賴人的小女圭女圭,乖順點頭,罕見的溫馴,沒再提問或質疑,給予他全盤信任。
信任,鮮少付出的兩字,在他身上,毫不藏私。
她信任他。
狻猊用術法,治愈她被人劃花的艷麗小臉,還她原有容貌,掌印、鞭痕及滲血的刀傷,在他掌心撫過之後,消失干淨。
紅疹是毒,在解去毒性之前,只能先暫時維持。
接下來是禁咒蛇的牙洞,密密麻麻,太多太多,咬出鮮血淋灕,同一處傷口,反復咬了再咬,膚肉糊爛。
多可惜,他最喜愛她頸子白軟細女敕,趕快將刺眼的血肉模糊,抹平消去。
她舒坦地長吁口氣,雙眉間的蹙結,緩緩舒展,緊繃的縴肩,松懈了下來。
腰月復的傷,雙腕間寒冰釘所造成的血洞,身上紅紅紫紫的鞭痕,他都不容許它們殘留,然而心口上的雷麻,一時半刻冶不好,只能皺眉凜眸,看向那劈擊的痕跡,狼藉且猙獰,佔據在最細女敕的軟乳上。
「你怎麼敢來?」身體舒暢了,一個一個疑問,接連浮上來。
「理由與你明明逃掉了,還敢再回來龍骸城找死的那一個一樣。」狻猊不正面回答她。
「哦。」她應聲,美眸骨碌碌轉。「是啥?我那時,只想著要把你一起帶走,其他什麼原因、什麼理由都沒有想過耶。」
昏倒。太遲鈍了吧?
「我現在,也只想著要把你一起帶走,其他什麼原因、什麼理由都沒有想。」狻猊咬牙獰笑,學她的口吻和迷糊。
「……干嘛突然翻臉?好啦,我知道你很有義氣,謝謝你來救我。不過,你這樣做,你二伯父瘋起來又要打你了,你不怕嗎?」她很怕耶,他被打趴在碎瓦底下的慘樣,她想起來都要發抖的,不想再看到第二遍。
「怕,所以我們最好趕快走,被人發現的話,你就不用擔心黃泉路上沒人陪。」他替她編起發辮——兩人初見時她的雙辮模樣,方便逃命時不阻礙速度。
「怕你還來?」她靠著他的扶撐,站直身體,但是受到毒煙的影響,四肢仍虛軟月兌力。
「因為有比我二伯父發狂時更可怕的事。」他干脆橫抱起她。
「唔?是什麼?」比西海龍王發狂更可怕?
怕你死。
怕你在死之前哭。
怕你一邊哭,一邊喊我的名字。
怕你一邊喊我的名字,一邊死去。
「到底是什麼?」沒得到他回答,她又問了一遍,換來他往她這兒傾過來的頭錘一記,咚了一小聲,一點也不痛。
擺明不告訴她嘛,討厭。
她捂著額,暗暗咕噥。
狻猊正欲策動言靈,延維突然伸手捂他的嘴。
「我還有個地方想去!」她搶先道。
「哪里?」
他吁吐在她掌心的氣息,又灼又燙。她猛然收手,五指間,明明沒有握著東西,卻是那麼炙熱,酥酥麻麻的……是雷金錘的後遺嗎?
「我……我想去看雲楨的尸體。」她雙頰臊紅,像一顆顆毒紅疹在作怪,弄得她麻癢。
「雲楨的尸體?」
「我知道他還沒下葬。」因為要等弄死她之後,拿她祭魂,才會陪同雲楨下葬嘛,所以雲楨的尸首,應當仍擺在西海城某一處,她想去親眼瞧瞧,他到底是如何死的。
每個人皆指控是她殺死雲楨,她卻連雲楨的死法都不清楚,豈不可笑?
「我不確定他到底是否因我而死,不去看一眼,心里總有疙瘩,就算我得背負殺人償命的罪責,也該讓我明白,我是怎麼殺了他。」
「此非明智之舉,應以逃命為第一優先。」他很想勸她先走為上策。
「我也知道呀,但是逃走之後,就不可能再有大好機會,能偷偷接近雲楨的尸體,看個仔細。」因為西海龍王會緝捕他們,他們得全心全意逃,西海城更是不容他們來去自如,要再闖進來,更難。
「你的突發奇想,我不意外。」他的笑斥,很是縱容。
這意思是……答應了她嗎?口氣軟綿綿,一點也不像是罵她或反對她。
「你知道雲楨被擺在哪里嗎?」她直接解讀他是同意了。
「不難猜測。」八成在雲楨生前的海樓里。
「那,我們一起去?」延維揚眉問。
不然呢?
他有其他選項嗎?
只能舍命陪君子。
西海城的地形位置、樓閣分布、天空水廊交錯連結,狻猊還算熟稔,自小到大,舉凡龍王龍後壽辰、家族聚會、祀天節、品酒會、龍子比武……名目繁雜的各種機會,讓他往來西海城無數回。
簽運不好時,一年跑上兩三趟亦屬正常,雖不見得每座樓、每處景都能喊出名稱,起碼一些重點式的大建築,他皆認得。
雲楨住在「听濤觀海樓」,恰巧就是狻猊很熟之處,每次踏進西海城,都會在此樓,與堂兄堂弟喝上兩壇。
第二章
狻猊替兩人稍稍改頭換面,扮成西海城的蜇婢蝦僕,一路暢行無礙,抵達听濤觀海樓。
「總之,在被發現前,速速去看、速速逃走,石室里懸掛的延維幻影,要是有人上前捅她一刀,就會遭人識破,到時大封西海城,想走都走不掉。」狻猊刻意說給她听,省得她看完雲楨又突發奇想,要去找西海龍王理論或爭執什麼的。
「原來我在剛剛之前……都是那副嚇死人的丑樣……」延維備受打擊,自己手上沒鏡子能照出當時的狼狽,直至狻猊在石牢牆上,仿凝出她的假象,她才知道,他眼中所見到的她,竟是……竟是說不出口的糟糕和慘烈。
「那是受了傷嘛,現在很好、很漂亮。」他安慰她。
睜眼說瞎話!變成海蜇也沒多美,好嗎?
頭頂蜇形半圓帽,軟軟的半透明狀,擋住發滿毒疹的臉,一定丑到爆!
她無言反駁,仍處于看見幻影時的崩潰狀態。
被他看到了……被他看到了……被他看到那麼丑的慘樣……
「雲楨果然是安置在听濤觀海樓。」
狻猊帶她暫避石柱後,看到進出听濤觀海樓的人群,以及每人臉上紅通通的眼鼻和哀慟神情。
白蚌貝扎成的團花,結滿樓子內外,一朵朵,仿擬人界的白玉牡丹花綻放,潔淨無暇,用以送往海城逝者,去向極樂。
海樓的廊道,不時能撿拾米粒大小的真珠。
「氐人之中,有一族系,淚水能化為真珠,應該是一路哭著去祭拜雲楨,又哭著離開,才會沿途撒滿了淚真珠。」狻猊對她解說道。
「……如果他真是我殺的,你……不氣我嗎?他是你堂兄弟……」延維問出口時,感覺胸口一窒,很想知道,也很怕知道……他的想法。
「龍子向來是適者生存,不適者淘汰,今日無論凶手是誰,我都不會有替他報仇的憤慨,若是礙于我父王下令,不得不從,我和其他兄弟也會采取另一種心態面對——去和那凶手較量看看,是他強抑或我強。至于報仇雪恨,不知道擺到多後頭去了。」狻猊很坦白。
龍子間的感情本是如此,沒太多兄友弟恭,死的人若換成是他,兄弟也不見得會為他出頭,他亦不會責難兄弟無情無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