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寵的前幾年,皆是如此,捧在掌心,細細呵護;抱在懷里,軟軟廝蹭,噓寒問暖、關懷備至,我一點都不意外。真知道,他的新鮮感會維持多久?人類短命,不到百年,變心之人一抓就是一大把,更何況是神獸,活越久,越覺枕邊人盡是那副德行,久而久之,想看倆相厭,所謂的愛,連渣也不剩——」延維風涼自語,甜笑中夾帶酸溜溜。
「你少胡說!我和睚眥要一輩子在一塊!」參娃跳起來嚷叫。
「是是是,每個人剛開始都很有自信。」延維不爭口頭輸贏,縴啟輕聳,口吻卻更教參娃生氣。
「你別想破壞我跟睚眥!我才不听你說的渾話!我和睚眥好不好,我們自己最知道,你這個旁觀者,根本不懂我們的愛有多少有多深,憑什麼多嘴!」參娃氣呼呼說。
「我也沒說什麼呀。」延維不改嬌媚支頤,慵懶迷人。「況且我的言靈被狻猊封住,月兌口的話沒法子全變成真的,擔心啥?不是說愛有多少有多深嗎?怎麼听起來還是怕怕的?」她咭咭發笑。
「小魚,我們回樓子里去,別跟她說話,睚眥說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參娃拉起魚姬要走。
「真美的腿兒。」剛被指控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延維,反常說出了一句贊美話語,針對魚姬紗裙底下,那對均稱小腿——參娃拉著她,一塊躍下玉亭矮欄,輕盈如雲的曳地羅裙,翩翩翻飛,半截玉凝縴足,隱隱呈現。
延維粉唇俏彎,眸子因微笑而細眯︰
「六龍子一定很喜愛它們,我好似瞧見腿肚上布滿吻痕呢,不難想象他是怎樣捧著它們,又吮又吻又親啄……」
魚姬一臉辣紅,閨房之私,被延維口無遮攔道來,又猜中八九成,而皮薄女敕的她,不知如何應對才好。
「能擁有這雙美腿,算算還是拜我之賜,我真是你和六龍子的大媒人呢。」延維將黑的說成白的,分明是她害魚姬與負仳離,錯身虛度百年,此刻竟然敢邀功?
「听不下去了啦!怎有這種無恥家伙呀?!傷害別人破壞別人欺負別人,還一副得意嘴臉!」參娃像只蚱蜢,又是跺腳又是氣得蹦蹦直跳。
好像扁她!好像出動渾身參鬢打她揍她鞭她!
「有這種人嗎?遇上時,別忘了找我一塊去瞧瞧哦,讓我也認識認識。」延維故作無知。
「你啦!我說的就是啦!」氣到直顫的指頭,堅定落向延維。
「哎喲,這真是嚴重又失禮的指控,我哪時傷害別人破壞別人又欺負別人?冤枉吶大人,小魚妹妹,你也替我向參妹妹解釋解釋呀——」
「誰是你參妹妹呀?!」參娃朝她做鬼臉。少胡亂四處認親戚!
延維自動無視,繼續軟聲喊冤︰
「當年害你和六龍子生離死別的,是我嗎?不是吧,是凶殘的鮫鯊呀,咬死你的,也是我嗎?我延維最討厭茹毛飲血,野蠻獵殺這種事,我做不來呢。」漂亮的小臉,要佯裝無辜,輕而易舉。
「雖然不是你害死小魚,但你明明可以爽爽快快,把小魚的魂魄還給負,送他們兩人團圓再聚,偏偏你故意用言靈奪去負記憶,又讓小魚被送上人界,如果不是龍老爹要喝補湯,負說不定這輩子都不會去人界尋找,他和小魚豈不永永遠遠分隔海陸,沒有再見的機會!」參娃每想起延維做的缺德事,便要替魚姬抱不平一次。
「反正你們口中的真愛無敵嘛,小小的考驗,應該不難克服,何況,只是失去記憶這種微不足道的小阻礙。」意思意思罷了。
參娃哼聲︰「幸好小魚和負最好還是圓滿團聚,沒讓你這壞東西得逞。」
得逞兩字,听了真耳熟,延維不由得憶起今早醒來時,那緊貼耳畔,吁著熱息,飽含笑意的嗓。
你所謂的得逞,是指成功混進我房里,佔我便宜,共度一夜春宵的話,那麼,是的,小痹,你得逞了。
延維禁不住打了哆嗦,為那淺笑輕喃中,隱喻的火燙曖昧。
呿,她哪有得逞,言靈沒拿回來,還讓他佔了一夜便宜,當被子給他蓋,得逞的人是他吧!
延維甩去浮現腦海的那張惱人笑顏,氣極了他在戲弄她之後,仍是一心跑趟人界,猴急地去會他的櫻花小美人,這股忿恨,轉移到眼前一參一,延維的口氣,自然更帶惡意︰
「參妹妹,你應該說……幸好她和負重逢時,兩人沒有各自嫁娶,不然,就更有樂趣了。」延維玉指搖晃,笑得好邪好壞,艷眸卻填滿惋惜,埋怨沒能親眼見識那等狀況發生。
她喝口茶,悠哉嬌懶,續道︰
「你和他也算奇葩,你在人界,遇過形形色色的人,就沒想過找個人依靠?這麼相信他一定會去找你?前十年這麼傻好了,等過了十年,盼去了十年,心也會怨、也會死吧?十年不夠,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還再等的人,真的是笨蛋了。六龍子倒好,漫長日子里,完全不記得你,心里沒抱持過啥遺憾或執念,無尤無怨過他的龍子生活,吃好好睡飽飽,壓根忘了有個你在等他,雖說不知者無罪,但你真的不恨他嗎?」
延維存心要刺激魚姬,最好是將潛藏在魚姬內心深處,那一絲絲的不甘,給挖掘出來。一旦浮現了怨念,感情的無瑕澄澈要染上污濁,只是遲早之事。
「說不定你受苦受難時,他正與哪只美麗氐人逢場作戲,醉臥芙蓉帳,你孤獨無依時,他與自家兄弟享用珍饈百味;你害怕哭泣時,他在龍宮听伶人妙舞輕歌,哎哎……想想我都替你不值了呢。」延維嘖嘖有聲,挑撥著兩人關系。
魚姬扯住正欲仗義執言的參娃,清妍容顏上,仍是一派恬靜淡笑,听罷,她對著延維說︰
「或許你不相信,我真的沒有恨。或許在人界那段時間,我恨過他,好恨好恨,氣他怨他咒罵他……然而,明了了始末,看過了歷程,我不再懷疑負對我的付出,誰都能說他不好,獨獨我不行,他為我做了太多,我只是在那兒等待他,當時的苦不堪言,如今回頭再看,不過是段短暫的代價而已。你說的對,幸好,幸好我和負重逢時,他身邊沒有妻妾,我身邊沒有夫君,上天待我們不薄,不用去傷害第三個人,來成就我們的團圓,這一點,我很感激。」
魚姬娓娓訴說,平靜面容依舊柔美、依舊溫馴,甜美的笑意,瓖在眉目間,美麗燦亮。
「你不在乎這段時間里,他擁抱過多少氐人,吻過多少氐人的紅唇?」延維還想再打擊她。「不公平,你為他守身,他卻玩得頗快樂呢——」
魚姬僅以微笑,回答了延維的問題。
淺笑過後,芙顏轉變了神色,浮上些許的訝異。魚姬看見負目光冰凜,鬢邊龍鱗浮現,掌心雙龍劍握得死緊,朝這兒邁步而至——
「負,不要——」
「五哥,抱歉。」
「我大概猜得出始末,錯不在你。」惹是生非的人,絕對是延維。
狻猊敢打包票,能激得他六弟揮劍相向,難月兌延維找上六弟家的小,又說些啥惹惱人的葷話吧。
昂一句心音,「我砍傷了延維」,教狻猊匆匆歸返。
「我以為她會像前幾回,揚聲喚你出來救她,所以……我沒有手下留情。」本來就對延維恨得牙癢癢,想砍傷她泄憤之心不曾改變,才會乍听延維又對魚姬說些莫須有的挑撥時,新仇加舊恨,一發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