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即將遭那只鬼東西給咬成碎步的此時此刻,他只擔心會不會勾破衣裳?!
有沒有良心呀?!
事實證明,他沒有,真的沒有。
他專心抽他的香火,眸子甚至是好享受地閉上了,視而不見她的狼狽。
罷了。
不求他了。
反正自小到大,她沒求過任何人,不也健健康康,長成這副漂亮迷人的模樣,何必求呢?求了沒得到響應,或是換來無情拒絕,那心情……更是苦澀失望。
與其哀求而未得,不如一開始,就不奢望誰會助她,靠自己的力量,才最實際。
延維由狻猊身後退離,不再以他為屏障,玉牙一咬,逃給電掣追。
身旁嘈雜聲遠去,絞在他衣上的攀附松開,狻猊紫眸訝張,望著一溜煙跑遠的延維,意外她選擇最蠢的方法。
明知就算是逃,最終仍會被電掣追上,不如賴在他身上,鑽進他胸里,還比較有毫發無傷的機會。
第七章
他嘴上雖說不出手,又怎可能放任電掣咬傷她?
她連他戲弄人的把戲也看不穿嗎?
她對他的信任感,未免太過薄弱了。
或者,她根本不信任任何人。
「害老六和他家小分離百年的禍首,就是她?」二龍子睚眥帶著蔘娃,來到狻猊身後。
延維的惡劣行徑,早傳遍全城,面對眾人不齒唾棄的眼神和排拒,延維仍舊過得愜意,好吃好睡好玩樂,哪管城里人對她的指指點點及冷淡態度?
她自顧自享受「作客」的米蟲生活,毫不見她有歉疚或反省。
「真的是她?!那只叫『延維』的小瘋子?!」蔘娃後知後覺。
老早已大放豪語,見一次『延維』扁一次『延維』,結果人都站定她面前,俏生生掛在她家睚眥身上,企圖比下她這株干扁小蔘,蔘娃還沒認出她的身分,險些誤會她是睚眥的某號舊情人。
蔘娃氣呼呼,猛甩雙手蔘鬢。
「可惡!不能讓電掣一刀劈死她,太便宜她了!電掣!留一點給我扁!我替小魚討討公道!」她追向電掣,一邊勤勞卷袖,一邊跨步趕去,生怕稍遲一些,電掣就先「處理」玩延維,害她沒得出氣!
延維仍在逃,電掣還在追,下一根龍形廊柱前,電掣趕上,龍身變幻為刀,狠狠橫斬,只差半寸,延維的情況將如那根龍柱一樣——一刀,兩端!
幾根斷發飄下,延維無暇理睬,踉蹌的腳步,尚未站穩便拔腿再跑,顧不得狼狽至極,動手撕開妨礙逃命的美麗長裙,唰地直直撕抵大腿處,方便她步伐跨更大,跑得更麻利。
她的言靈受封于狻猊,遁逃術也需輔以言靈,等同于一堆能飛翔的雙翼遭人折斷,她飛不上天,潛不入地,只能自求多福。
還好,她沒對狻猊抱過希冀,他不出手救她,本在意料之中。
他與她非親非故,當然不用費心管她死活,所以他的冷眼旁觀,她一點也不難過,更沒有遭人遺棄的錯覺。
沒人助她,無妨的,她可以自己逃,逃得掉,就囂張站到狻猊面前,嗆他,叫他別看扁她延維;若逃不掉,了不起身首分家,至少到死之前,她驕傲的自尊無損。
王富貴成親那一回,她在他眼前落淚,是意外,事後她懊惱不已,發誓絕不再犯!
狻猊眸子越眯越細長,見她又被電掣逼著折返回來,明明距離愈近,她卻不開口求援,唇瓣咬得死緊,只聞鼻息凌亂蔘娃,與他目光交會時,她倔強的目光,像只飽受欺凌而警備的犬兒,眼神彷似說著︰
我知道你不會出手,我也不要你多事!
「跑回來了?正好,我熱身完畢!」蔘娃要與電掣兩面夾攻,攔在延維前方。
延維雙手同時展開護體法術,薄亮的半透明圓形,將她籠罩,擋得住蔘娃的軟軟蔘鬢,擋不住電掣猛烈斬擊,左半邊的護體法術被砍得盡碎,連帶右半邊也隨之崩壞——
完了。
結束了。
延維心想。
她蜷起身,雙臂護住螓首。
這一瞬間,腦子空白,什麼也無法思忖。
不像誰說過的,臨死之前,一生經歷,浮扁掠影閃過,走馬燈一般,件件瀏覽重溫,她沒有,就連恐懼,也來不及去感受……
「到此為止。」修長指節間的銀白煙管,花俏旋轉,最後筆直一伸,抵住電掣的刀尖,三成力勁回撥,將電掣拋上半空,乖乖鑽回它主人的背脊盤踞。
「老五?」睚眥很意外他的插手。
他以為狻猊會默許電掣解決這只惡劣家伙,替自家六弟報些冤仇。
狻猊淡淡一笑︰「再怎麼說,是我請她回來作客,不好讓她受委屈,二哥二嫂手下留情,她有所冒犯,還請見諒,別跟她計較,就當是出現一名女子,考驗你們的感情,事實證明,二哥二嫂真情感人,彼此信賴,不為外在美色迷惑及拆散,叫人欣羨不已。」
一聲「二嫂」,喊得有人心花怒放,有人雙腮通紅。
「我剛真的以為她是睚眥的舊情人,害我好吃醋……」臉紅的那一株,噘嘴埋怨。
「我沒有什麼舊情人,你要相信我。」心花怒放的那一只,趁機洗刷污名。
「可是她抱住你是,你沒有馬上推開她!」軟軟指控。
「那是反應不及好不好!誰會想到有個女人從天而降,一把撲抱過來!我後來不是立刻叫電掣砍她嗎?」他當時可沒露出半點垂涎表情。
「你差點讓她親到臉頰!」
「差點而已,又還沒有。」
「要是有,我就叫電掣轉向,砍你不砍她!」哼哼,她現在和電掣交情好,即便不是電掣的主人,電掣也是會听她的話,嗯,應該啦……
所幸他二哥和那枝蔘,都不是太用腦力思考的家伙,一句句拌嘴間,壓根忘記要替六龍子報仇的小小人物,兩人糾糾纏纏、卿卿我我,回去自個兒的簍子滾大床了。
狻猊沒空目送兩人離去,蹲,觀察沒有動靜的延維,她依舊抱著頭,蜷曲原地。
「小痹,嚇傻了嗎?沒事沒事,走掉了,別怕。」
空白的腦子,填入他的聲音。
是言靈,叫她別怕。
是言靈,跟她說著沒事了……
「就叫你別招惹他,那是我二哥,想來先動手後動口的家伙,以後見著他,安分些,乖巧些,才不會又被電掣追著跑。」
越來越多的聲音,重新塞進了腦海,將空白填得一絲不剩。
「還是這麼害怕嗎?怕到縮進我懷里,尋求撫慰了呢。」狻猊的聲音,輕輕帶笑,氣息灼熱,很小人……又用言靈術,逼迫她自個兒依偎過去,如他所言地,尋求他的安撫慰藉。
她沒有掙扎,或許是跑得太累太倦;或許是他術力太強,使她無法抗拒,任由他環攬她的肩,輕拍她的背……
狻猊嗓子輕輕,問道︰
「為何明明折返回來,卻不開口要我救你?」寧可獨自一個,沒命似逃竄,也不躲在他身後,等他出手?
他以為她會飛撲回到他的胸臆,嚷嚷著︰狻猊救我!
他以為她會環住他的腰,緊緊貼在他背上,拿他當盾牌,嬌嬌命令著︰狻猊快把那只鬼東西處理掉!
他以為。
結果她沒有,寧可用著薄弱可笑的護身術,妄想抵擋電掣猛烈的攻擊。
「就算開口,你也不會幫我。」她任性回嘴,只是缺了囂張氣焰,此時听來,倒顯得軟綿。
「你看不出來我鬧著你玩嗎?你放軟聲調,再喊個兩遍,我就動手阻止電掣了。」
她默不作聲。
事後大話誰不會說?
你再撐個兩下,我就去救你;你再說個兩句,我就答應你了嘛;你再等個兩刻,我不就來了嗎?……她沒天真到去相信狻猊的話,她不要低頭懇求了他只換到風涼揶揄,他不就是要看她受到教訓嗎?看她這只欺負了他家六弟的壞東西,遭其他兄弟反擊圍攻,為六龍子負討些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