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株靈參是我的!只屬于我一人所有!
看吧,她就知道!睚眥要把她獨留下來,便是要自己一個人吃掉她!這樣也好,給別人吃,她寧願整株都讓他吃!
他好像還喊了……
她不單單是株參——
當然呀,她豈止單單是株參?她可是照過百年日光月光,啜飲清風玉露而擁有自由變身的好靈參吶
看她的神情就知曉,這家伙,听人說話只听半套,還會曲解。睚眥懶得嘆氣,拉她近身,模模她的發。
「紅果子和綠果子怎麼少這麼多?」他清楚少去的部分就在魟醫藥居里,但他要听她親口說。
「哦,你說這個呀?魟醫討去了啦。」她隨著他撫發的指模去,本該變成珠花妝點的果及藥,缺了一角。
「他討你就給?」
「因為他說他這輩子沒福分模到靈參的果葉,拜托我賞他一些,他好拿去煉藥。」魟醫那時嘴臉多諂媚,逗得她好樂,無法拒絕魟醫的小小請求。
「就這樣?」
「嘿嘿,他夸了好多靈參的好話嘛,我一听,心里驕傲開心,就大方撥給他啦。」參娃裂唇恣笑,一臉不知大禍臨頭。
簡言之,就是魟醫拍對了馬屁,用甜言蜜語將這株沒見過世面的蠢參給哄得服服帖帖,心甘情願奉上珍貴果藥讓魟醫和他父王串通來嚇他,而他,確實被嚇到發了頓火,導致目前累到想抬手模臉都好懶。
「頭頂光禿禿,難看死了。」
一听他說難看,參娃臉上笑容不減,惶恐地用雙手遮掩不全的果藥發飾,粉唇嘟翹起來了。
睚眥拉下她的雙手,順勢一同卸去他綁在她身上,預防她遁逃的紅繩,握在他大大掌間,她讓紅繩引去視線,這條繩一解開,她要逃隨時能逃,他怎會……
「以前比較好看,一頭紅紅綠綠,不是熱鬧多了嗎?以後誰向你討都不許給,別被夸個一兩句就得意忘形。」他續道。
「睚眥,你把紅繩……」她不該提醒他,但以為他是不小心失手丟掉了紅繩。
「紅繩?它沒用處了。」
「沒有紅繩,我會逃跑耶。」雖說身在海底深處,可只要有土的地方,她便能潛進去。
「你會?」他挑眉問。
「呃……」她被問倒了,會或不會,不過是區區簡單一字兩字,卻便在喉里,無法麻利吐出。
好吧,她很怪,她自己都不懂自己為何這麼怪,能逃的時機不好好掌握。而她也覺得他好怪,他握著她的手,沒放,慵懶的眸藏有探索利光,又是她不知名為何物得火燙燙瞪視,教她無所遁形。
他每次回海底城都變得更怪,上一回莫名其妙宣布不許任何人吃她,這次回來好似又一樣,做出她反應不及的行徑。
「我帶了東西給你。」睚眥坐直身,從石桌下找出石桶,擺在她腳邊。
參娃呆呆地任由他幫她出去鞋襪,再見他對住樓里門窗,退散滿室海潮,她終于擺月兌整日泡在海水里的情況,雖然身處海水中,有睚眥法術保護,不覺有何不便,但「魚兒」當久了,仍是會懷念以往干爽的日子。
他蹲下,取出一個其貌不揚的灰色小布袋,稍稍一傾,細致的暗黑泥土嘩啦啦倒至石桶。
「是土耶!」參娃眸光大亮,欣喜若狂,趕快高高撩起裙擺,果足踩進石桶,香暖地氣撫養肌膚,惹來她呵笑,比布袋容量更多的土,依舊源源不絕落下,已掩蓋至她腳踝,仍沒有倒完的跡象,泥土先前擺放在他懷里,有他偎暖的體溫,很是舒服。
好久沒踫著泥土,這一桶,對她大大滋補,她一踩就知道,它們可不是隨便在人界哪處道路挖來的等級,而是她最喜愛的高山濕土,不能太過潮濕,地表干燥,地中濕潤,土質肥沃為上選,最好是在高聳入天的巨林之下,陽光透過細碎灑下,不能日芒直射,清晨有涼爽藹霧籠罩的土壤,更是甜美。
「還有。」睚眥放出掌心底下的一圈暖光,它緩緩上升,輕飄飄飛到屋頂,亮度及暖度增加,像雋小巧金鳥,在高空中散發光芒。
「陽光耶!」而且是她最愛的不熱不冷的日照溫度。
「逮到第二株參時,順手替你帶回來的,我想你一定會喜歡。」那時沒料到會遇上惡鬼饕餮,自詡還有空間時間,變為她挖土及吸取陽光,給她當禮物。
名副其實的「土產」
「嗯嗯嗯,我喜歡!我好喜歡哦!」她的表情比她的回答來得更肯定,被不灼熱的暖陽及地氣給偎得愉快。
「我把這座樓子弄成人界縮景好了,海水進不來,有空氣有陽光有土有雨,你還喜歡什麼,全擺進來?」
參娃踩玩石桶里的暖土,听見他要將位處海底深處的城邸打造為她喜歡的景致,她偏著螓首,打量蹲在眼前,正一手掬土,朝她腿肚上撒得睚眥。
方才遺漏的字句,在瞧見睚眥唇畔含笑,臉龐溫柔不霸戶的神情這一刻猛然清明起來,明明就是有听進耳里、刻進心里的言語,她怎會一時大意給忘了?
我不是帶她回來讓你吃下肚補身!她不是食材!她這株靈參是我的!只屬于我一人所有!
你愛吃多少參我全都能替你摘來,獨獨她不行!她不單單是株參——
她是我要一輩子擁有的參!她是我絕對不甘心拱手讓人的參!她是只要有一點點小傷小痛我就會很心疼的參!
她她她她她她……她听懂了!听懂了睚眥對龍主忿怒吼出這些話時,抱持著何種心境!龍主沒誆她,睚眥他、睚眥他……
倒過來想,他也就是為了什麼寧願得罪我,都不把你交給魟醫熬成補湯,更要去找其他靈參來交差,不許誰再將主意動到她身上——龍主呵呵笑著,已經點得夠清楚明白!
她捂嘴驚呼,嚷了出來︰
「睚眥,你你你是不是愛慘了我?才會、才會替我做這麼多事,對我這麼好,還因為听到龍主騙說我被下鍋煮掉了,發了好大好大的脾氣?」
「你反應太遲鈍,捂嘴尖叫的時機應該在我父王寢居,馬上感動朝我飛撲過來,哭著說‘原來你愛我,我也一樣……’,然後相擁而泣,完畢。」睚眥賞她白眼,不過算她有進步,雖然慢了很多拍,最後還是察覺到這件眾所周知的事實,他該要感激涕零,不能太貪心。
「我現在才完整回想起你和你爹吵架的內容嘛……」參腦又沒多大,不能同時裝太多東西,干嘛一臉很想唾棄她駑鈍的嘴臉呀?她也是頂著他的臉龐發怔時,腦海里才重新涌起他憤然的聲音,以及在那串「呀呀呀呀——」之前的重要關鍵句子。
她謹慎地,又問了一遍︰「你也愛慘了我,對不對,睚眥?」
睚眥這回目光轉為柔軟,笑意緩緩注入其中,將墨色深潭氤氳染起她好想嘆贊的美麗光景,她受其注視,不爭氣地酡紅了粉頰。
她剛才用了「也」,這個字,是令他心情大好的主因。
「豈止一個慘字足以形容?」睚眥彎揚嘴唇,自嘲自己的癥狀更為嚴重。「參耶,一年前如果有人告訴我,我會愛上一株參,我定將那人扁的滿地找牙。」
「參有啥不好?一年前如果有人告訴我,我會愛上一只龍,我定用參須將那人扁的抱頭鼠竄……」她不甘示弱,很小人地細碎嘀咕。
「沒有說你不好,只是難以想象。」睚眥又沒想要貶損她,而是不可思議,偌大海洋里,找不到他想相守的人兒,竟在山林里找到了。
心思單純澄澈,性子俏皮討喜,輕易惹他發笑的參,面對她,他可以全然放松,毋須將龍骸城最驍勇善戰的龍子之名扛在肩上。他很強,他知道,全龍骸城都知道,所以他永遠背負挺身出面捍衛別人的角色;他很強,他不信她不知道,她卻用她的方法,保護了他好幾回。